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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靈狐（1）

　　1
　　臨州城，三面環山，一面環水。當真是個鍾靈毓秀，妖孽橫生……哦不，修身養生的好地方。
　　而酒樓，向來是江湖市井之中一個最大的八卦聚集之地。現如今在市面上流傳最廣的消息便是──臨州城內最有名的花花公子，楚家二少爺楚瀟終於要娶親了！
　　人們一邊津津樂道著一邊又歎息，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姿色幾何，什麽不好選，怎的偏偏就看上了那樣一個紈！公子，也不怕嫁過去之後就此誤了終生。
　　幾個草莽之人在酒樓的大堂內唧唧呱呱一通，揚手喚道：“小二！再添壺酒！”
　　赤翎便樂顛顛兒地跑了過去。
　　小跑堂骨碌碌地轉動著眼珠子，被幾個人的粗聲粗氣嚇得縮了縮脖子，只專注於手下的酒壺，卻不料一隻佈滿老繭的居然就這樣覆上了他的手背。
　　“喲！好白……好嫩的小手啊！”
　　流裡流氣的語調，讓人不禁心頭一驚，手下的酒便灑了一片出來，堪堪落到了那人的衣襟之上，瞬間就惹得那人借機勃然大怒起來。
　　“你是怎麽幹活的？沒長眼睛嗎！”
　　“對不起，對不起……”
　　縱然是連聲的道歉，也無法阻止那幾人愈發心懷不軌的動作。佯裝發怒，實則只是想對這個膚白貌美的“小二”進行一番褻玩罷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小跑堂怕是要跑不掉了。
　　“弄髒的本大爺的衣服，還不好好地向本大爺賠罪……？”
　　男人臉上掛著淫蕩的笑。赤翎眼瞅著自己被團團圍住，似是羊入虎口一般脫不開身，心裡不禁大叫了一聲“不好”。
　　隱隱的白起從指尖聚集起來，只待他一掌揮出去，這幫人估計就可以完蛋了。可是怎麽辦？師兄可是強烈告誡過自己不可以在人群之中使用妖術的，萬一控制不好力道惹上了麻煩，他可是不會總來為他擦屁股的。
　　赤翎的心臟砰砰直跳著，在這樣進退兩難的處境下，深深地犯了難。
　　“寶貝兒，你真的是酒樓的小二嗎？嘖嘖，這模樣倒是比春風樓的小倌還要更勝幾分呐！想來……這身子嘗起來的滋味也定是銷魂得很吧？”
　　越來越下流的言語，簡直是不堪入耳。更有甚者，直接就在赤翎身上抓了一把。
　　赤翎驚叫一聲，抬手扯住自己的前襟，一步一步地後退著。“你們……不要再過來了啊……”這畏懼的模樣就像是一隻楚楚可憐的小兔子。
　　白靈師兄說得果然沒錯。人心可怕，人類果然比他想像得還要複雜的多啊！
　　不要再過來了！
　　赤翎在心中悲憤的呐喊，眼珠子慌亂地轉著，手掌間的白光又隱隱凝聚了起來。
　　──再過來，他可不確定會發生什麽事啊！
　　“來，寶貝兒，先讓哥哥親一口……”
　　猥瑣的男人伸手摸了上來，赤翎一掌揮出，頓時聽到一聲殺豬般的慘叫聲。
　　“啊啊啊啊啊──！！！”
　　男人猛地抓住自己的手，赤紅著雙目回頭嚎：“誰！誰偷襲我！”
　　酒樓裡的食客呆了一下，紛紛轉移視線朝他看過來。
　　身旁的兄弟呆了一下，紛紛詢問男人有沒有事。
　　赤翎也呆了一下，忍不住看向自己的手。
　　等等！
　　這可不是他的傑作啊！
　　男人的腳下，安安靜靜地躺著一顆花生米。
　　“咻”地一聲，在眾人還未來得及反應之前，如同破風之勢的“暗器”便又一次朝他招呼過來。
　　這次男人直接跪到了地上去，抱著自己的腿鬼哭狼嚎。
　　他們都睜大眼睛看清楚了那個小小的物件，面色大駭。
　　“沒想到出來吃個酒，都能撞到這般齷齪之事，還真是看不過去呢！”一襲青衣的公子，搖晃著手中的摺扇，言笑晏晏，款步向赤翎的方向走來。
　　赤翎抬起頭，就望進了一雙波光瀲灩的桃花眼中。
　　接下來便是一場亂鬥。青衣男子一招一式都極盡風流灑脫之勢，將人打到落花流水不止，更是直接將猥瑣男從酒樓視窗給丟了出去。
　　一片嘈亂間，青衣公子踱步到了赤翎身邊，溫柔似水地問：“還好嗎？”
　　赤翎傻呆呆地點頭。注目著眼前這個好看的如同神仙一般的人，一時間竟有些癡了。
　　“那就好。”
　　淺笑盈盈的公子這樣說，竟用手指挑起了赤翎的下巴，在他的唇角處柔柔地落下了一吻。
　　天地失色。
　　他到底還是被輕薄了。
　　可是感覺卻完全不同。
　　赤翎遲遲地回不過神來，直到有人站在他們身後怒衝衝地叫起來：“少爺，您又幹了什麽啊？！”
　　男子回頭看向拎著兩盒點心回來的他的貼身小廝，哈哈大笑兩聲，展開扇子朝他走過去。
　　“小寧，你可是沒有看到你少爺我的颯爽英姿啊！”
　　“夠了，少爺。我不過是去買個點心的功夫你就又惹是生非了。要是被老爺知道不知道又該怎樣罵你了……”小寧一路喋喋不休的抱怨著，回頭看了眼仍傻站在原地的赤翎，歎氣道：“為什麽連酒樓的小二你都要去招惹啊！少爺，你都是快要成家的人了，收斂一點好不好啊？”
　　“好了好了。”青衣公子搖著扇子，一雙桃花眼彎成好看的弧度，“小寧都快比得上家裡的老頭子一樣囉嗦了。”
　　“唉……真希望少夫人快點過門，以後就有人管教你了。”
　　“哈哈，那她也得管得住我才行啊！”
　　風流的公子和忠心的小廝有說有笑的步出門去，徒留赤翎呆在那裡，遙望著男子的背影，竟似還未從唇邊的濕意裡回過神來。
　　人類……真是奇妙啊。
　　他真是個好人。
　　怎麽就忘了問他的名字了呢？
　　要是能再見到就好了。
　　赤翎的腦海中盤桓著這幾個想法，面上流露出懊惱的神色來。
　　“哎呀呀你小兔崽子！你看看你做的好事！”酒樓老闆直到現在才風風火火的出現，面對著地上的一片狼藉，猛戳赤翎的腦袋，“讓你跑個堂都做不好！還是快點回後廚去給我刷盤子吧！”
　　赤翎欲哭無淚──他又不是真的酒樓小二啊！
　　若不是師兄帶他到這裡吃飯，吃到一半兀自跟著那個道士跑了，他又怎麽會因為沒錢付帳而被扣在這裡洗盤子啊！
　　望著眼前這一摞摞如山高的髒盤子，赤翎忍不住悲憤地在心裡呐喊：
　　師兄，你快點來救我啊！

　　靈狐（2）

　　2
　　說曹操，曹操過了十天半個月才到。
　　赤翎正努力地跟那一池子的髒盤子做鬥爭，猛然看到一個白色人影從窗戶口跳進來，甚至嚇了一大跳。反應過來之後，他便抱著自己的師兄開始哭訴他這幾天的境遇，隨即腦袋上就重重地挨了一下。
　　“笨！讓你刷盤子你還真刷啊！學那麽多法術都是白學的？我還以為你早就回玉靈山了呢。”白靈對他這個不諳世事的小師弟感到頗為無可奈何，但正事要緊，他抓起赤翎的手就按原路從視窗躍了出去。
　　“啊！師兄，你要帶我去哪兒啊！”
　　“少廢話！我這回需要你的幫忙！”
　　落腳之地像是一家大戶人家的後院。
　　身著鳳冠霞帔的女子正坐在床上抽抽噎噎，一張美貌的臉都掛滿了委屈的淚痕。白靈永遠走得是窗戶，女子一見到他便迅速迎了上去。
　　“柳公子已經在河畔的渡口等候了，夏姑娘你快換身衣服去尋他吧，走水路，一路向南，走得越遠越好……”白靈將一個包袱擱在桌上，仔細地為她出著主意。女子不住地點著頭，淚水在眼眶裡滾動，感恩戴得的都恨不得跪下來向白靈重重磕頭了。
　　“可是……婚事要怎麽辦呢？”
　　婚禮當天新娘子跑了，夫家一定會勃然大怒的吧？
　　白靈微微一笑，意味深長地眼神掃向自己還迷糊著的小師弟，“你只管走，其他的事就交給我好了……”
　　“多謝白公子。”女子既感動又愧疚，在離開之前又忍不住回頭問他最後一個問題，“白公子，你與我素不相識，你為什麽要這般幫我呢？”
　　“我欠你的。”白靈又笑，並沒有說得明白，只道：“柳公子在等你呢，快去吧！”
　　屋內便只剩下了師兄師弟兩個人。白靈又搡了赤翎的腦袋一把，“別愣著了，快把這衣服穿上！”
　　赤翎瞪著圓溜溜的眼睛注視著床上紅通通的喜服，結結巴巴道：“師兄，你什麽意思啊？”
　　“我要你扮作新娘子的模樣代替夏姑娘嫁入楚府。”
　　“什麽？！”
　　赤翎以為自己產生了幻聽。
　　呵呵。呵呵。師兄一定又是在和他開玩笑了。
　　白靈卻一本正經道：“如果現在就讓他們發現新娘子不見了，一定會派人去追尋，那樣夏姑娘和柳公子肯定都會有危險。只要可以拖住他們一時半刻，就足以夏姑娘和柳公子安全離開臨州城了。”
　　“你……為什麽要這麽做啊？”
　　“夏姑娘曾經於我有恩。她和柳公子是兩情相悅，可她的父母卻要把她嫁給楚家的公子，我幫她一把也是理所當然的。”白靈回過頭來，“知恩圖報，懂嗎？”
　　赤翎傻呆呆地點頭。
　　知恩圖報。
　　那個青衣的公子也救過他，他是不是也應該報答他呢？
　　白靈露出一副欣慰了表情，夏姑娘離開的所有事宜他都已經安排好了，成功與否就看他這個小師弟願不願意配合了。
　　“那還不快點把衣服換上！”
　　“啊！師兄你不要扒我的衣服啊！”
　　火紅的嫁衣，火紅的花轎，火紅的迎親隊伍……雖然赤翎也知道自己在做的是一件好事，白靈更是再三向他保證說待事畢後定會來接應他，可為什麽還是有一種就此走上了不歸路的感覺。
　　他糊裡糊塗地被送進了楚府，糊裡糊塗地跟人拜了堂，糊裡糊塗地被送入了洞房。
　　下轎時要跨火盆的場景仍舊讓他心有餘悸，而白靈，早在那個時候，竟然就已經消失不見了蹤影。
　　“妖孽！總算被我逮到了！還不快快束手就擒！”
　　“我靠你個死道士還有完沒完了！是多喜歡我才天天追著我跑！來啊！咱們今天就來大戰三百回合！”
　　所以說，不是他不想來，而是他實在脫不開身。
　　楚府上下一片張燈結綵，立於人群中的新郎官更是格外惹人注目，人們紛紛向他道賀著新婚之喜，觥籌交錯之間，臉上已然浮現出了醉意。
　　“少爺。少爺，少喝點吧！”小廝趕過來勸慰，沖著他的耳朵低語，“新娘子可還在房間裡面等著你呢！”
　　“哦？”楚瀟捏著一隻琉璃酒杯，微側頭，眉目之間波光流轉，本就已十分出眾的樣貌更添幾分光彩，唇角勾起，似笑非笑：“那還真是，不能怠慢了呢。”
　　“應該的，應該的。”賓客們紛紛應和，臉上露著不知是羡慕還是嫉妒的表情。
　　赤翎在床上更是不知道坐了多長時間。紅通通的蓋頭為他遮蔽了一切視線。
　　蓋頭下的嘴巴高高的癟著，一面想著師兄怎麽還不來找他一面不安分地扭動著身子，手掌按上了自己正在咕嚕咕嚕叫著的肚子。
　　好──餓──啊！
　　他還沒有吃飯呢。
　　到現在都沒有人來搭理他，他乾脆直接跑出去算了。
　　赤翎一把將頭上的蓋頭給扯了下來。
　　眼珠子滴溜溜地轉了一圈，掃視著這間奢香典雅的屋子，頂了一腦袋地金釵首飾，顛顛地就往房屋中央的小圓桌旁跑。
　　有，吃，的！
　　桂花酥，芙蓉卷，蜜餞青梅，糯米涼糕……真好！赤翎一屁股就在圓桌旁邊坐下了，想著等吃飽了再走也不遲，這便左拿一樣右拿一樣，直到把嘴裡塞得鼓鼓囊囊的。
　　卻不想此時“吱扭”一聲。
　　門開了。

　　靈狐（3）

　　3
　　兩個人對視一眼，竟都未能在第一時間反應過來狀況。
　　赤翎用手捂住嘴巴，突然地，又跑回了床邊去坐下，迅速扯過了蓋頭蒙到頭上去，紅布之下還能聽到他哢吧哢吧嚼東西的聲音。
　　一時間，寂靜了很久，才聽到人的腳步聲。
　　楚瀟恍惚著，邁向床邊，揉了揉發疼的額頭。
　　他似乎是真的有些喝多了。剛剛看到的，那是怎麽一回事？
　　新郎和“新娘”並肩坐著，赤衣黑髮，暖風熏香，倒真是好一幅洞房花燭夜的場景。
　　“娘子……”終於有些回過神來。淺笑的聲音響在耳邊，太過親熱的語氣讓人的汗毛都要乍起了。楚瀟輕擁住了他的“新娘子”，蓋頭上的細穗都被吹得輕輕蕩起，圓潤小巧的耳垂呈現在男子眼下，看起來就很想讓人咬一口，於是便又湊得近了些，喃喃道：“娘子，你好香……”
　　“啊……”
　　赤翎發出了一聲小小的驚呼聲，一點都沒有預料到男子的動作，整個人被撲倒在床上，紅色的蓋頭跟著飄落到枕邊，露出一張盈滿慌亂的臉。
　　慘了慘了。
　　“新娘子”慌了神。
　　現在這是什麽情況啊？一雙大手不斷地在他身上摸來摸去，臉頰也被吻了個正著，赤翎快速地眨動著眼睛，不知道他是該叫喊還是該掙扎。
　　白靈可沒有教過他遇到這種事該怎麽辦啊？
　　他剛才怎麽就沒有逃走呢？！
　　師兄啊師兄！你不是說過會來救我的嗎？你在哪兒啊！
　　很顯然，白靈食言了。
　　而他的食言讓赤翎異常被動地接受一個男子的親吻，微醺的酒氣鑽入鼻端，男子如同山一般地壓制在他的身上。赤翎看清楚了他的容貌，忍不住驚呼一聲，“是你？！”緊接著唇舌便被重重地堵上了。
　　“唔……嗯……”
　　他還記得他。酒樓上的青衣男子，他的恩人。
　　只是現在他的神態迷離恍惚，不知道將他當做了誰。
　　赤翎從未接過吻，一張小臉霎時間變得通紅，只覺得自己像是溺水似的喘不過氣來，盯著火紅的帷幔，始終不能呼吸。
　　舌尖輕叩齒關，滑溜溜地探入人口腔之中，他舔舐過口腔中的每一寸角落，流連間只覺得味道極好，清甜，濕潤，甚至帶著淡淡的桂花香味。
　　楚瀟沈溺在這個吻內，絲毫不覺身下的人有什麽異樣，伸手便要去解他的衣帶。
　　赤翎終於記得掙扎起來。
　　救命……
　　他要死了！
　　他要窒息了！
　　為什麽要對他做出這樣的事來？
　　他是要殺了自己嗎？
　　赤翎圓圓的眼睛裡面都蒙上了一層盈盈的水霧來。
　　當臉頰紅到不能再紅，心臟也噗通噗通跳得飛快，就像是要從嗓子眼裡蹦出來了一樣。伴隨著一聲尖叫著的“不要！”，赤翎一把將身上的人給推開了。
　　咚。
　　床板悶悶作響。
　　楚瀟不解其意地盯著眼前這一幕，迷茫的眼神也漸漸變得清明，似是終於發現問題所在了。
　　“說！你是什麽人！”
　　新郎憑著矯健的身手瞬間就抓過了床頭處的一柄劍，寒光凜凜，劍尖直指向赤翎的咽喉。
　　“膽大包天的家夥！居然敢……”
　　餘下的話盡數卡在了他的喉間。楚瀟注目著床上做新娘打扮的赤翎，一時間竟然愣了眼。

　　靈狐（4）

　　4
　　他的新娘是只妖怪。
　　黑髮之間突然冒出了一雙尖耳朵，一條毛茸茸蓬鬆松的金色尾巴也從火紅的嫁衣間顯露了出來。
　　他的新娘是只狐狸精。
　　而且還是一隻公的。
　　赤翎紅通通的臉簡直和他的衣服一個顏色。這向來就是他法術不精的表現，每當他萬分激動或者緊張的時候，他的狐狸耳朵和狐狸尾巴就會不受控制的冒出來。
　　怎麽辦？
　　他現在一定是嚇到人了。
　　準確地說，是他們彼此都被對方給嚇到了。
　　“別……別殺我……”
　　赤翎顫著聲往後退了退，想離那閃著寒光的劍鋒遠一點。
　　他在害怕……？
　　意識到這點的楚瀟微微眯起了眼睛，目中落入一雙晃動著的耳朵，再看床上這個楚楚可憐的小妖怪，只覺十分有趣。“好，我不殺你。”嘴上說著，手下動作卻未撤絲毫，唇角微揚，勾出了一個薄薄的笑，“但你得告訴我這是怎麽一回事才行。”
　　他的新娘子──父母口中那位貌美如花的夏小姐，倒是怎麽變成這只小狐妖的？
　　“我……我……”赤翎一緊張，便有些結巴。
　　常說狐狸狡猾，但眼前這一隻，顯然不是這個樣子，呆呆萌萌的，甚至連聰明伶俐的邊兒都挨不上。楚瀟更覺好笑。臨州城多神魔妖怪的傳聞，據說與之緊鄰的玉靈山就是一座仙山，總有不少妖怪在山林中采天地之靈氣，集日月之精華，勤修苦練，盼得大概就是有朝一日能夠白日飛升，位列仙班。但這終不過是坊間傳說，聽聽笑笑也就罷了，如今得以親見，驚奇的同時也感到不甚唏噓。
　　若現在的妖怪都如同這只狐狸一樣的呆，那還是乖乖地待在大自然中，不要隨便到人多的地方亂跑的好哇。
　　見他一點都沒有什麽攻擊性，楚瀟便收了劍，坐在椅子上兀自給自己斟了杯茶水，一邊品一邊聽著赤翎說話。小狐妖結結巴巴的好歹是將整個事件給說清楚了，斜睨一眼過去，他正端正地跪在床上，垂著眸，手指不停地糾纏著自己的衣襟。
　　遂又忽的抬起頭來，一雙亮晶晶的眼睛直接對上楚瀟，“你不記得我了嗎？你在酒樓裡救過我的命！”
　　“哈？”
　　他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讓楚瀟有些茫然。酒樓？不錯，他是去過酒樓，很多家，很多次，可他實在不記得曾在酒樓上演過什麽。每天發生的事那麽多，每天與之萍水相逢的人那麽多，你不能指望他一個招蜂引蝶的人將所有的事物都深深地印在腦海裡。
　　“我……我還沒有跟你說謝謝！”赤翎不知什麽時候抓住了楚瀟的袖子，很誠摯的模樣，小狐妖一根筋，心思一直相當單純，既然這個人救過他，那麽他便一定不是壞人。“師兄說，要知恩圖報……”
　　“哦？”
　　楚瀟突然反應過來，扯出了一個饒有興味的笑容。
　　救過他的命？那麽自己豈不是他的救命恩人？
　　“所以你就打扮成我的新娘子來向我報恩？”
　　咦？這樣說……似乎有點不對。被打斷了的赤翎巴望著眼前的男子，點點頭，又搖搖頭。他確實有報恩的想法不假，但他這般所作所為只是被師兄強制性的趕鴨子上架而已，他直到剛才都不知道會在這裡遇見曾經救過他的人呢。如果師兄沒有放他鴿子的話，他現在大概早就跑得沒影了，才不會做這副打扮留在一個男人的房間中。所以說，在此時此地他與楚瀟的相遇，只能說是一個巧合。
　　一個誰都意料不到的巧合。
　　楚瀟被他的點頭搖頭弄懵了，捏著他的狐狸耳朵問，“我說的不對嗎？”
　　“嗯。”赤翎側了側腦袋，把頭上的珠花釵飾全部摘了下來，“我不是你的新娘子。你的新娘子已經跟人私奔去了。”
　　好大一頂綠帽子扣下來，楚瀟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你也不要去追她了，她不喜歡你，一提到你就哭個沒完，你把她追回來也沒有用……而且，”赤翎的眼珠子滴溜溜地掃著桌上的點心，垂涎欲滴，“我師兄是不會讓你找到他們的。這個桂花糕可以讓我拿走嗎？”
　　“誒？”楚瀟的嘴角抽搐得更厲害，“你要走？”
　　“你不准嗎？那就算了。”赤翎無比惋惜地看了一眼桌上的各式甜點，默默地在心中跟它們告別。他推開了窗戶，遙望了一下月朗星稀的夜空，回頭看向還呆立著的楚瀟，一口氣不停地說道：“謝謝你救過我我會報答你的但是現在我要去找我師兄了我下次給你帶我釀的菊花酒來好了再見！”
　　說罷就迅速抬腳踩上了窗沿，身子前傾，正準備一躍而起的時候，那一叢毛茸茸的尾巴被人重重一拽，簡直要從身上生生拽下來似的。赤翎猝不及防地大叫起來，一下子朝後摔了個嘁哩！當。
　　桌子上的茶杯搖搖欲墜。眼冒金星中，瞥見楚瀟的表情是憤怒的。
　　“豈有此理。”
　　帶上這句他一共說了八個字，自問自答，字字鏗鏘。
　　“想走？沒門！”

　　靈狐（5）

　　5
　　“你以為我會這麽便宜的就放你離開嗎？！”
　　楚瀟“啪”一聲關上了窗子，猙獰的臉色使他看起來十分可怕。
　　赤翎還倒在地上，看著突然就變了臉的男子，壓力之大猶如泰山壓頂。
　　這是怎麽了？是自己有什麽話說的不對冒犯到他了嗎？不要這樣子陰沈沈地朝他走過來啊！
　　“你要做什麽？”
　　赤翎驚恐地注視著楚瀟，又變成了那副楚楚可憐的小白兔模樣。
　　“你說我想幹什麽？你弄跑了我的新娘子，使一出掉包計進入到我楚府裡來，如今事情敗露便想一走了之，本公子豈不是太冤枉了一點？！”楚瀟慍怒的臉直接放大在了赤翎眼前。
　　新婚當夜新娘子換了個人，這種事說出去都要招人笑話。但按照楚瀟的心性，對這些事情本就不甚在意，只是這小狐妖的態度，實在是讓楚二少爺有些惱火。所有的問題都像拋在了棉花上，一切發展都不在他的掌控之中。還以為他真的呆笨，卻終究是狐狸啊，倒真是存了幾分狐狸的狡黠。這麽著急的想要離開，難道是趕著去投胎？楚瀟壓下來，目光距離赤翎僅寸許，“我最討厭人玩弄我了。”
　　他呼出來的氣息讓赤翎耳邊的絨毛都跟著微微顫動。
　　赤翎睜大了眼睛看著他，在他墨一般的眸子裡面找到了自己的倒影，離得太近讓他覺得有些無法思考。
　　張了張口，“我不是人。我是妖怪。”
　　重點好像不對，楚瀟的嘴角又開始抽搐。
　　“妖怪的玩弄，也討厭。”
　　他說：“進了楚家的門，你以為你能那麽輕易的逃出去嗎？”
　　赤翎不知甚解地看著他。
　　在心裡默默估量了一下這個問題，應該……是可以的吧。只要抬手，橫掃這裡所有人的話。
　　“更何況，”楚瀟在他耳邊輕輕吹氣，逗弄他，“你現在可是我的新娘子。”
　　唇紅齒白的小狐妖就被他壓在身下，不吃幹抹淨了豈不是對不起他這個花花公子的名號？
　　楚瀟花心，這幾乎是人盡皆知的事情。秦樓楚館，楚二公子總是流連於各種煙花之地，只要是美人兒，那便是男女不忌的。
　　楚父楚母一手為他安排了這樁姻親，妄想他收收心。那個什麽夏姑娘的面他都沒見過，誰知道長個什麽鬼模樣。老兩口一再向他保證不會讓他失望，現在這麽個情況，失望不失望的楚瀟也不知道，因為無從對比，只覺得十分奇妙。一邊壓著赤翎一邊心裡忍不住對父母頗有些微辭，看看他們挑得好兒媳婦啊，還沒嫁過來就給你們兒子戴綠帽子呢。赤翎在楚瀟身下扭了扭身子，男子腦海中的思想就拐了個彎──算了，跑了就跑了吧，眼前這不是還有一個現成的嗎？手指插進去捋了捋狐狸尾巴的毛，注視著那雙靈動的尖耳朵十分滿意。有意思，那個勞什子夏姑娘可沒有這些玩意兒。
　　地板硬邦邦的，赤翎躺得相當不舒服。朝著男子眨巴眼睛，扁了扁嘴巴，還未開口，楚瀟就像看穿了他一般，搶白道：“別搖頭，你跟我可是親也成過了，堂也拜過了，就差洞房沒入了，你還說你不是我的新娘子？”
　　這麽說，好像也有幾分道理。
　　赤翎抿了抿嘴唇，看上去很是為難，“可是……”
　　可是？
　　“我還要去找我師兄呢。”
　　楚瀟的眉毛瞬間皺起來。又是師兄。總是在自己面前提起另外一個男人，還真是不爽啊！
　　“我難道不比你的師兄重要嗎？”不待赤翎回答，楚瀟便補充一句：“你就是這樣對待你的救命恩人的嗎？”
　　“沒有啊。”赤翎縮了縮脖子，顯然有些心虛。
　　“可是師兄……唔。”話至一半又被堵住了嘴巴，男子的吻總是突如其來。赤翎想到剛才窒息般的情景，心臟就噗噗通通地亂跳。但楚瀟卻很快就放開了他，笑問：“你可知道，報恩的最好方式是什麽嗎？”
　　“嗯？”
　　赤翎迷糊著看眼前這個男子。俊朗的五官，被燭火襯得柔和的面部輪廓，一雙桃花眼中盈滿了醉人的笑意，實在是好看到了極點。
　　他的手指擦過他的嘴唇，放軟了聲音，蠱惑道。
　　“報恩的最好方式其實就是……以、身、相、許、啊。”
　　不輕不重的四個字落下，赤翎的腰間的襟帶一下子就散落了開來。

　　靈狐（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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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小狐妖簡直是個尤物。
　　光潔白皙的皮膚裸露在火紅的嫁衣外，一條毛茸茸的淡金色尾巴在大腿根部掃來掃去，饒是見慣了煙花風月的楚瀟，也被這奇異的豔麗場景衝擊的頭暈目眩。
　　他再度覆身吻過去，撬開他的牙關，掃過他的牙齦，縱然小狐妖生澀的不會回應他，唇舌間也交換出淫靡的水聲。
　　赤翎“唔唔嗯嗯”地掙扎著，過了一會兒，楚瀟鬆開他，才發現事情的不對勁。
　　瞧那一張小臉憋的，都快趕得上猴子屁股了。
　　“怎麽不呼吸？”
　　“啊？”赤翎大喘一口氣，眼睛裡漾起一層朦朧的水霧，呆呆地問：“怎麽呼吸？”
　　楚瀟撲哧一聲樂了出來。
　　“真是個小笨蛋。”
　　照這樣看，定是第一次與人接吻了。真是個純情的笨蛋小狐妖。
　　赤翎面色通紅地別開了眼睛，解釋道：“沒有人教過我。”
　　楚瀟又笑：“那讓我來教你，可好？”
　　赤翎眨眨眼睛，“為什麽？”
　　楚瀟便道：“因為你是我的娘子啊。”
　　楚瀟笑得眼睛彎彎，“你現在應該叫我夫君。”
　　赤翎只傻傻地望著他，並沒有開口。
　　成了親便是夫妻。白靈也這麽說過沒錯，可就是感覺有哪個地方怪怪的。他知道他不像白靈一樣見多識廣。打出生起他就一直在玉靈山上住著，很多事情都是從師兄口中聽來的。但他也不是什麽人事都不懂，他也知道楚瀟剛才對自己做的動作叫親吻。可是為什麽要這樣做呢？這種事情做起來一點都不舒服，只會讓他的腦袋一片空白。而且師兄說過，這種事情是互相喜歡的人才做的。
　　師兄說得時候臉紅的很可疑。赤翎搖搖頭，眨巴著眼睛問楚瀟：“你喜歡我嗎？”
　　“嗯？”楚瀟愣一下，笑著答道：“當然喜歡。”
　　美人在懷，又有誰會不喜歡。
　　他存了別樣的心思，絕計不會放這只小狐妖離開。
　　胸襟又被扯開了一點，露出精緻小巧的乳尖。楚瀟的手指在邊上畫著圈圈，呵氣道：“娘子，我來教你做一些更舒服的事怎麽樣？”
　　赤翎迷茫的“嗯？”了一聲，就像是呻吟一般，仿佛被那雙盈笑的眼眸給蠱惑了。
　　楚瀟抱起了赤翎來，將他安置在了床上。仍是壓著他，手指在他胸前滑來滑去，掐揉一把如同石榴籽一般的乳尖，埋頭將之含入了口中。舌頭緊跟著打了個旋，微微的噬咬讓赤翎的身子猛地一震，抬起手似是想要推開他卻又不知道該怎樣做的好，驚慌失措的模樣別提有多可愛了。
　　“你，你做什麽？”
　　小狐妖的聲音在發抖。楚瀟輕笑，抬頭看他，壓低了聲音。
　　“吃、了、你。”
　　而後便又致力於吮吸赤翎的乳尖之中，另一隻手甚至伸進了衣物下擺之中。胸前一片酥酥麻麻的感覺，就連身下的小家夥也抬起了頭。
　　但這樣一句調笑的話語，聽在赤翎耳中就如同九天玄雷一般。
　　吃了你吃了你吃了你。純情的小狐妖從未有過這種經驗，本能的就從字面意思上去理解。他說他要吃了自己啊！
　　“為……什麽？”
　　再開口時聲音竟有些帶上了哭腔。
　　楚瀟沒看出來，繼續笑得一片愉悅。
　　“因為……你看起來很好吃啊。”
　　恍恍惚惚的，似乎看到那人舔了舔嘴角。結合著自己被咬得紅腫的乳尖，赤翎渾身像篩糠一樣抖了起來，剛抬起頭來的小家夥竟也瞬間軟了下去，惶恐不可方物。好好的一個翩翩佳公子在他眼中突然間就變成了面容模糊不清的食人大惡魔。
　　好──可──怕！
　　媽媽呀！師兄呀！救命！
　　赤翎大吼大吼起來。被壓了這麽長時間，此時一個鯉魚打挺就從床上蹦了起來。
　　“不准吃我呀！”
　　聲音震天響，小狐妖閉著眼睛揚起拳頭就朝男人招呼了過去。
　　可憐的楚二公子，還沒來得及錯愕一下，便被這直沖面門的一拳瞬間擊倒在了床上。作家的話：誒嘿嘿嘿堅決不讓楚公子吃到口……民那桑粽子節快樂啊……吃完軟糯的粽子也要記得給我投票票啊……愛你們喲……mua! (*┘3└)

　　靈狐（7）

　　7
　　口吐白沫──那是不可能的。
　　但確確實實是被打得昏了過去。
　　赤翎從床上跳下去，捂著嘴巴倒退兩步──怎麽辦怎麽辦這下可闖禍了！他這一動不動的該不會是被打死了吧！小狐妖的眼淚都要從眼眶中飆出來。
　　真冤枉。他明明就沒有用多少力道啊！
　　思來想去，現在的辦法就只有一個──去找師兄救人！
　　赤翎又一腳踏上了窗沿。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似的，動作頓了一下，回頭望向某個地方。
　　桌上的點心仍安安靜靜地擺在那裡，肚子咕嚕叫了一聲。
　　赤翎以一種近乎虔誠的目光注視著楚瀟英俊慘白的臉，碎碎念：“恩人啊恩人，我會來救你的。所以點心就讓我帶走吧，你肯定不會介意的哦。嗯，肯定不會的。我走了。”
　　一道人影，“唰”地從窗口躍出去，靈活地跳上了屋頂上去。
　　小寧使勁揉了揉眼睛，以為自己是眼花了。
　　天光大亮。
　　“少爺！少爺你怎麽了啊少爺！”來執行晨間喚醒任務的小寧進門看到“橫屍”在床的楚瀟，頓時撲到他身上狼嚎，“少爺你可不要嚇唬我啊少爺！”
　　“叫什麽叫！本公子還沒死呢！”
　　楚瀟在搖晃中睜了眼，一張臉黑得就像鍋底似的。
　　“少爺，你這是出什麽事了？”
　　是啊。出什麽事了。他從床上坐起來，回想昨晚的情景，感覺如同做夢一般。
　　“少爺，你的鼻樑怎麽青了？！”
　　一個既驚悚又綺麗又悲慘的夢。楚瀟在小寧的哇哇大叫中抬手摸自己的鼻樑。奶奶的，可真疼！那只可惡的小狐妖，下手真重！
　　“少爺，你的少夫人哪裡去了？！”
　　“你丫給我閉嘴！”
　　世界終於清靜了。
　　“小寧，你過來幫我看看，本少爺的鼻子沒歪吧？”楚瀟在鏡子面前左照右照，憂心忡忡地問出了這個問題。他若是因此而破了相，以後可要他怎麽在風月場所裡混。小甯是個伶俐的人，聞言連忙將頭搖得像撥浪鼓一樣，奉承道：“沒有沒有，少爺無論什麽時候都是英俊瀟灑風流倜儻的！”
　　“那他怎麽就下得了手！”楚瀟的火氣噌地一聲上來，咬牙切齒，“該死的小狐妖！若要讓我逮到他，非活剝了他的皮不可！”
　　“你……你說什麽？”
　　小寧心中一凜，結合著昨晚自己所見的，不禁冒出了許多的問號來，卻不料有人先一步將話語給問了出來。
　　楚夫人站在屋子門口，一臉不可思議地盯著自己兒子看。
　　按照慣例新婚小倆口第二天是要去向父母請安敬茶的，但楚夫人心中高興，怎麽也等不了，興沖沖地就要過來看看自己將過門的兒媳婦。
　　結果就只看到了她那破了相的兒子，還有他痛斥的那一句該死的小狐妖。
　　楚夫人白眼一翻，差點就要昏過去。
　　“不會吧？咱們新過門的夫人是個妖怪？”
　　“哎哎，你們昨晚看到了沒有，有個奇怪的人影，從房頂上一閃而逝呢！”
　　“啊！我也看到了，我還當是什麽呢，原來是妖怪嗎？好可怕！”
　　“這麽說起來……少爺還真是福大命大啊……”
　　下人們七嘴八舌的議論盡數傳入了母子二人的耳中，楚夫人眼淚汪汪的，一把將楚瀟抱到了自己懷裡，“兒啊……怎麽會這樣啊……娘不知道，娘差點就讓你被妖怪給害死了啊……”
　　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全部都抹在了楚瀟的衣衫上。顛過來，倒過去，生怕自己兒子給人吸了陰，采了陽。楚瀟自知這其中誤會頗深，只是現在這副場景，倒也讓他無從辯駁。
　　小狐妖啊小狐妖，這可都是你幹得好事！
　　別以為能逃得了！
　　楚瀟猙獰著一張臉，將牙根兒咬得咯咯作響。
　　正所謂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楚家新過門的媳婦是個妖怪這件事情很快就在臨州城內傳開了。整個楚家現在門戶緊閉，更是請道士來為家中作法，驅一驅宅子裡的邪氣。好好的一樁婚事成了茶餘飯後的笑談，眾人對此反應各不相同。有人驚奇，有人同情，還有甚者，直接道這是老天對楚瀟那個花心大蘿蔔的報應。
　　聽那口氣，定是楚二公子眾多情敵中的一個沒跑了。
　　好好的庭院被弄得煙薰火燎，楚瀟對著院中亂蹦亂跳據說是大名鼎鼎的捉妖法師長歎一口氣，轉身回了屋。
　　捉什麽妖。妖怪早跑了。
　　楚瀟隨手將法師貼在他房間裡的符紙給揭了下來。
　　到最後讓他落了個兩手空空，這還真是──心有不甘哪！
　　“小寧，我讓你幫我找一個人，你能不能找到？”
　　“找……人？”
　　少爺這又是怎麽了？小寧回頭張望，就見一張畫像直直地戳到了他眼前。
　　不得不說楚瀟畫技不錯，畫像上的人惟妙惟肖的，只是細細想來，好像還有什麽地方不太對勁。楚瀟將畫紙收回來，準備再添上一對尖耳朵一條長尾巴的時候，聽見他的貼身小廝咆哮起來。
　　“少爺您為什麽要畫春風樓的小二啊！”
　　“什麽？”
　　“沒想到啊沒想到！都這麽長時間過去了，少爺您還在對這個小二念念不忘！唉……真作孽哪……”小寧抬手擦了擦眼角，又重複了一遍，“真、作、孽！”

　　靈狐（8）

　　8
　　楚瀟確實作孽，平時就喜歡喝個小酒賞個美人兒什麽的，被他調笑過的人沒有成千也有上百，他通通扭臉就全忘，若是哪天被追到家裡來，回頭問小寧，定能將時間地點人物事件對他說一個一清二楚。
　　少夫人“變成妖怪”跑了，所以少爺便又恢復了他的風流公子樣，這不，剛聽完事情經過，直接就殺到了人家酒樓裡來。
　　酒樓老闆長長的“哦”了一聲，“你說赤翎那個小兔崽子啊！他和朋友來這裡白食被我扣下來幹活抵債，結果前幾天突然就給我跑得沒影了，哦對，就是楚公子您娶親那天……我到現在還在找他呢！原來楚公子您和他認識啊……”
　　“啊，對……”
　　“那就好辦了，他還欠我一百兩銀子呢！楚公子您看您這麽大方，不如就替他掏了吧！”
　　楚瀟臉上的笑容瞬間僵硬了。
　　這家店怎麽這麽黑！一頓飯一百兩！
　　“沒辦法啊……誰讓那小兔崽子摜了我幾十個盤子還有一個青瓷花瓶呢……”老闆攤手聳肩，笑眯眯的模樣分明就是拿楚瀟當了冤大頭。
　　“小寧，掏錢。”
　　整個酒樓都可以聽到楚公子的磨牙聲了。
　　讓我們來細數一下赤翎的罪狀：假冒了楚瀟的新娘子，在新婚之夜將新郎官打暈了過去──當然，有很大一部分都是楚瀟自找的。現在又白白的讓楚公子散了一百兩銀子，不用瞧也知道楚瀟面上假裝平靜，其實內心裡早已是波濤洶湧了。
　　赤翎，你死定了！
　　奶奶的！老子遲早找到你扒了你的皮燉湯喝！
　　於是在這青天白日的，赤翎竟不由自主地渾身哆嗦了一哆嗦，右眼皮狂跳。
　　災禍之兆啊！
　　身後正是飛沙走石，煙塵彌漫。赤翎鼓足了勇氣，再一次拼死沖了進去。
　　“師兄！”

作家的話：字數少了點……和上一章都算是過渡章吧～要票票～謝謝大家的票票……=3=

　　靈狐（9）

　　9
　　白靈和那位道士大戰三百回合直至第五天五夜也未能分出勝負，而赤翎的突然加入也使得場面更加混亂起來。他每一次躍進戰局都會被巨大的衝擊力給彈出來，循環往復，卻又百折不撓，終於，當背脊再一次接觸到堅硬的地面時，赤翎哼哼唧唧的趴在地上，怎麽也爬不起來了。
　　“小翎！”白靈眼中現出焦急之色，閃了個身，一躍跳到赤翎的身邊去。
　　“臭道士！要是我師弟出了什麽事！我跟你沒完！”
　　白靈色厲荏苒地對那人吼，帶著赤翎逃離了此地。
　　“師兄……”赤翎用虛弱的聲音叫白靈，握住他的手眼巴巴地瞅著他，“你給我一顆回魂丹吧？”
　　白靈瞬間慌了手腳，“怎麽了怎麽了，你傷的這麽重嗎？可是剛才明明沒有打到你的……怎麽會這樣？”
　　“不是的。是我把一個人……我把我的救命恩人給打死了。”
　　“……”
　　片刻後，果然傳來白靈的咆哮聲。
　　“臭小子！我就知道你會給我惹事的！我就知道！我就不應把你給帶下山來！”
　　赤翎抱頭逃竄。
　　“師兄，我錯了啊，你快點把回魂丹給我啊！”
　　“都這麽久了，還救什麽救！早就死透了吧！”
　　“不會的！我一定會想辦法把他救活的！”
　　“真是！你就不能長點心嗎！我警告過你多少次了……”
　　“妖孽，你以為你躲到這裡我就找不到你了嗎？”
　　吵鬧的聲音中突然插進來第三個人的聲音。
　　道士屹立在高高的山頭，藏藍色的道袍隨風翻展。
　　白靈抓狂。
　　“你都追了我八百里了還不肯歇一歇我說你到底是想怎樣啊？！”
　　“除了你。”
　　“癡心妄想！”
　　又一場無可避免的戰鬥一觸即發。
　　赤翎可憐巴巴地扯著白靈的衣角，“師兄，回魂丹……”
　　一個白瓷瓶朝他扔了過來。
　　“滾回玉靈山上去！再敢給我惹事看我不宰了你！”
　　赤翎縮了縮脖子，在戰鬥拉開帷幕之前捏著手裡珍貴的瓶子，一溜煙跑沒影了。
　　天很陰。
　　小道上荒涼無人。
　　茶水添了一壺又一壺，此刻正氤氳著冒著熱氣。
　　赤翎摸了摸胸口，感覺很安心。他只顧著埋頭走路，卻不料一頭撞上了一個堅硬的物體。
　　那是一個人的胸膛，蓄滿鬍鬚的彪形大漢，用銅鈴一般的眼睛瞪視著赤翎。
　　“沒錯！就是他。兄弟們，上啊！”
　　平地一聲吼，周圍又噌噌噌地冒出許多人來。
　　不是妖怪，是人。
　　他們……這是要幹什麽？
　　赤翎朝後退了兩步，見那群人一窩蜂地向自己沖過來，登時慌了手腳。
　　難道是知曉了他身上有回魂丹，所以想要來搶奪？赤翎冒出這個想法後立即捂住了自己的胸口，表情前所未有的堅定──回魂丹是要給救命恩人的！誰搶都不行！
　　於是妖力爆發，幾個彪形大漢瞬間被彈得七零八落。
　　他們一次次的沖上去，一次次的被彈開，就如同當時赤翎沖入師兄和道士的打鬥時的場景一般無二。須臾間，地上便多了一地傷兵殘將。赤翎的手仍放在胸口處，望著這些人，頗有些無語。
　　“嘖嘖，真是一群廢物。”
　　目光流轉，修長的手指在杯沿處劃了一圈，一口將茶飲盡。
　　“你們不要再過來了好不好？我還趕時間呢。”
　　出口是不滿的抱怨，赤翎撅起了嘴巴，抬腳欲走，卻有一道黃色的光芒如同利劍一樣直沖他而來，在他還未反應過來之前瞬間射入他的身體，四肢百骸蔓延開鑽心般的疼痛，赤翎慘叫一聲，一下子跌到在了地上。
　　再也動彈不得。
　　他的手，還是緊緊地攥住了胸口的位置。
　　大漢們見他被制住，拿來繩子像捆粽子一樣把赤翎給捆了個結結實實。
　　一襲青衣款款而至，手上還抓著一把描金摺扇。
　　“沒想到那三流法師的符紙還挺好用。小狐妖，這下你可逃不掉了吧？”
　　赤翎聞言抬起頭來，大驚失色。
　　“你沒死啊？！”
　　咳咳……好痛……
　　“你就這麽巴望著本少爺早死嗎？！”楚瀟的臉頓時拉下來，周身籠罩著恐怖的黑氣。太可惡了！這只小狐妖，他一定要好好整治整治他才行！楚二少爺一揚手，“來人哪！把他給我抬回去！”作家的話：誒嘿嘿嘿嘿小狐妖又落進楚公子的手裡了……親們要給我票票啊……親┌(┘3└)┐

　　靈狐（10）

　　10
　　師兄啊，我被綁架了，你會不會來救我啊……
　　赤翎在心中哀嚎，想著白靈定是和那個道士激戰正酣，哪裡會有功夫來理他。
　　“醒了？”
　　他一抬眼，就看見楚瀟笑吟吟地坐在床邊看著他，眉目如畫，豐神俊朗。
　　赤翎呆了呆，才發現自己的手腳都被綁縛著，符紙仍在他身上未除去，喘息著都覺得微微的痛。
　　於是他便呻吟出聲，“疼……”
　　秀氣的面容皺成一團，委屈的模樣格外惹人憐愛。
　　楚瀟的手撫上去，仍是笑意盈盈，“這樣……你就跑不了了啊……”
　　他一直在想著該怎樣整治這只小狐妖，比如先這樣這樣再那樣那樣，直到他哭著求饒為止。可現在人真的落到了他手裡，倒真的有些不知從何處下手了。
　　赤翎蜷了蜷身子，長長的睫毛垂下一扇淺淺的陰影。他小聲地說：“你放開我。”
　　“我沒想跑。我本來就是來找你的。”
　　他這樣說，倒叫楚瀟怔住了。
　　小狐妖膽子可真大啊，下了那樣重的手，居然還敢返回來找他。
　　“我不信。”楚瀟說：“你那天明明就跑得沒影子了，可害得我好找呢。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卻這樣對待我，你覺得，這說得過去嗎？”
　　赤翎睫毛顫動，聞言張了張口，卻是沒發出聲音來，將身子蜷得更緊了。
　　“怎麽不說話？”
　　楚瀟撩起了他的髮絲來。
　　赤翎咬著唇，抖著聲音說：“疼……”
　　疼得厲害了，根本說不出些什麽來。走了調子的一個字聽在人耳中，真是心肝都要跟著顫一顫。
　　應該不是在做戲吧？
　　這小狐妖這麽呆，哪裡會做戲？
　　楚瀟將他身上的符紙揭了下來，又細心地解開縛住他手腳的繩子，看著那白皙的皮膚上被勒出來的一圈紅痕，心疼地握在手中揉了揉。
　　這麽好的皮膚若是有了瑕疵那便不好了。
　　楚公子如是想，像哄小孩子一般，“好了，現在不疼了吧。”
　　“嗯。”赤翎點點頭，因他細緻的動作而微紅了臉。
　　恩人的動作很輕柔，恩人的手掌很溫暖，恩人的容貌也十分出眾。赤翎心思蕩漾，胸口像揣了一隻小兔子一般，但事實上那裡只有一個白瓷瓶子。想到這個，他才終於從恍惚中回過神來，小聲地解釋道：“那天……我不是故意的……你一動不動的，我還以為……”
　　“你以為我死了，所以就急著逃跑？”
　　“不是！不是的……我是去找師兄了，這是回魂丹，可以救人命的……”
　　赤翎獻出了那個小瓶子來，誠惶誠恐地望著楚瀟，突然就咬起唇角笑了一笑。他的恩人沒事，真是太好了。
　　楚瀟收回了自己斜睨的目光，面對這幅場景，怎的也沒脾氣了。歸根結底不過是一場誤會而已，而這小狐妖真是單純可愛的惹人疼，想起自己把他抓回來的招數，簡直粗魯的有些過分了。
　　“算你有良心。”男子笑著彈了一下赤翎的腦門，“下手這麽重，是想要謀殺親夫嗎？”
　　赤翎怔一下，聽到那四個字，臉頰“轟”地就燒了起來。
　　楚瀟存了幾分戲弄他的心思在裡面，見狀愈發湊近了調笑道：“怎麽這麽可愛，臉紅的就像是熟透了的蘋果一樣呢。”
　　連耳朵根都粉嫩粉嫩的，十足的誘人。
　　赤翎毫無招架之力地別過頭去，再一看，居然是嘟起了嘴巴。
　　蘋果……
　　為什麽要用蘋果比喻他啊？
　　“你是不是又想吃了我？”小狐妖真是既委屈又心酸，憤憤然地面對著男子道：“我不是蘋果，我不好吃的！”
　　楚瀟聞言呆一下，漸漸地才醒悟了他話中的意思，再也控制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原來是這樣。原來是他把吃幹抹淨的“吃”當做了吃人的“吃”，所以才急急忙忙地將自己給打暈逃了個不見蹤影。
　　有意思。
　　他怎麽就遇見了一個這麽好玩兒的小家夥呢。
　　楚瀟笑夠了，目光再度盯在了赤翎身上，少了幾分玩味，多了些許柔情，嘴裡卻說著相當“殘忍”的話語，“對啊，我就是想要吃了你。你說說，是蒸著吃好呢還是煮著吃好呢？”
　　一道炸雷在赤翎腦中炸開了。
　　他的恩人怎麽一會兒一個樣子。一會兒把自己綁著回來，一會兒又那麽溫柔地幫自己揉手腕，可現在又說要把自己給蒸了煮了……嗚，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多重人格？
　　好可怕。
　　他不要報恩啦！
　　赤翎登時推開楚瀟從床上躍了下去，這可讓楚瀟吃了一驚，他不是又想要對自己下狠手吧？還沒來得及承認這只是個玩笑，就見赤翎已經一腳踏到了窗沿上去。
　　妖怪……莫不是都沒有走門的習慣？
　　心知他要逃跑，楚瀟眼疾手快地拽住了他，“往哪兒去？！”
　　赤翎大叫，“嗚嗚嗚放開我我不要被你吃掉我要去找師兄我要回家！”
　　楚瀟的臉色一下子就沈了下來。一抓一逃，窗臺上的花瓶玉器碎了個嘁哩！當。
　　緊接著，桌子掀翻的聲音，屏風倒塌的聲音，床板碎裂的聲音，不絕於耳。兩人在狹小的屋子裡玩貓捉老鼠，眼瞅著楚瀟的臉色越來越黑，心下慌亂的赤翎愈發不管不顧了。他一心想要快點逃離，不知不覺間竟連妖力也凝聚起來，楚瀟心中一凜，連忙喝道：“夠了，你是想連房子也一併毀了嗎？！”
　　只可惜──
　　“轟”一聲，牆壁倒塌了。作家的話：還是不能讓楚公子吃到口啊誒嘿嘿嘿嘿……袖子比較喜歡心意相通的H……所以稍安勿躁哦民那桑……

　　靈狐（11）

　　11
　　楚瀟怎的也沒有料到他的一句玩笑話竟然造成了如此嚴重的後果。
　　他狼狽不堪地從瓦礫堆裡被下人給拉了出來，幸好在房梁倒下來之前赤翎又施了一道法術護住了二人，否則真不知道他還有沒有命站在這裡。饒是如此，也是受傷不輕。整齊的衣服變成了破衣爛衫，英俊的臉上也多了數道血痕。
　　小寧一邊為他撲打著衣服上的土一邊碎碎念：“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楚瀟只扭曲著一張臉，咬牙切齒地大吼一聲：“赤翎！！！”
　　“我……我在這……”
　　一隻小爪子弱弱地舉到了眼下來。
　　嗚……又闖禍了。
　　赤翎小狐狸心虛的連眼睛都不敢抬了。
　　楚瀟儼然已經是惡向膽邊生了，卻不得不先應付聞訊而趕來的楚父楚母，在心裡思索著各種把赤翎大卸八塊的方法。
　　“兒啊……你這是造的什麽孽啊，好好的房子它怎麽就塌了呢……你說說，你怎麽就這麽命運多舛呢……”
　　“沒事兒！還不就是一個笨蛋在裡面胡亂做法！”
　　楚瀟狠狠地剜了一眼赤翎。哪知赤翎正忙著羞愧，根本就沒有看到。
　　但這些小動作哪裡逃得過楚家二老的法眼。
　　“難不成就是這個人？哼！這麽不中用，乾脆拖下去打一頓丟出府去算了！”
　　“誒？不不不！他是我的人！”楚瀟縱使心中氣急，但此刻也是一個閃身將赤翎給護到了身後，望著天空道：“爹，娘，其實事情不是你們想像的那樣……其實吧，我這間房間風水不好，十分容易被妖氣侵入，最近一段更是凶兆大盛，所以現在將屋子毀掉，妖魔鬼怪便尋之無門了，你們看這不是相當好嘛啊哈哈哈……”
　　胡謅的一套言辭就此唬住了老兩口。赤翎在楚瀟身後探出半個腦袋，眨巴眼睛看楚老夫人淚濕滿襟的模樣。
　　“既是這樣那便算了……兒啊，苦了你了哇……娘回頭就上廟裡去給你燒香拜佛去……”
　　楚夫人心疼地摸了摸自家苦命兒的頭，楚瀟配合著露出一個苦命的表情，目送著自己哭哭啼啼的母親被父親拽走的情景。
　　一片陰雲籠罩下來。赤翎下意識的縮了縮脖子，往後退開一步，想溜，就迅速被人給抓住了後衣領。
　　“接下來……”楚瀟冷笑一聲，笑得寒風都緊跟著呼嘯而過。
　　“小赤翎，咱們也該來算算總帳了。”作家的話：更新時間一般固定在中午1～2點之間哦……謝謝大家的支持……=3=

　　靈狐（12）

　　12
　　一棟屋子多少錢？
　　一件傢俱多少錢？
　　一個古玩多少錢？
　　一頓飯又值多少錢？
　　赤翎是狐妖，但現在看來楚瀟卻比他更像一隻狐狸，眼睛裡都透露著狐狸的狡詐。小寧同情地瞟了赤翎一眼，不知道這個“小二”是怎麽得罪他家少爺了，然後兀自將手裡的算盤珠子撥得劈里啪啦響。
　　“一共是，一百二十萬三千六百一十兩。”
　　小狐妖的臉色“唰”地變得慘白。
　　楚瀟贊許地點點頭──有這麽一個會辦事兒的小廝實在是太讓人滿意了。然後更讓人滿意的是赤翎的神情，那可憐兮兮的一張小臉讓楚瀟心裡暗爽到了極點。
　　當然楚二少爺是絕對不會承認的。
　　“零頭抹去，利息我也可以不要。”楚瀟大手一揮，頗為“開恩”的模樣，笑眯眯地搖著手裡的摺扇，“這一百二十萬兩，小赤翎，你要用什麽方法賠給我呢？”
　　赤翎垮塌著一張臉，吭吭哧哧說不出話來。
　　楚公子的扇子搖得更歡快了。算是料定了這小狐妖對銀錢沒有概念，嘿嘿，這下他可是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了。
　　“我沒有錢……”赤翎唯唯諾諾地對手指，“我會想辦法還給你的，我可以去找我師兄，他一定會幫我的。”
　　“嘖。”楚瀟猛地把摺扇收了，眉毛挑得老高，“你怎麽總是想著去找你師兄呢，難道就不能自力更生嗎？”
　　赤翎沒了詞，用圓溜溜的眼睛望著楚瀟，“那……那我應該怎麽辦？”
　　“你說呢？”
　　楚瀟拖著長長的聲音，笑吟吟地用摺扇挑起了赤翎的下巴。赤翎活動著眼珠子，在心裡揣測若是他再去找白靈，不知道要被罵成怎樣一個狗血淋頭。師兄要他回玉靈山去，但看現在這副情形他好像是回不去了。嗚……欠了人家這麽多錢可要怎麽辦哪。碧綠色的扇墜蕩啊蕩，赤翎垂下了眸子，委曲求全地道：“只要你不吃我，要我做什麽都可以。”
　　小寧嗤地笑出了聲來。他樂呵呵地看著這一幕，感覺就像是小白兔對陣大灰狼。而可憐的小白兔毫不自知自己其實已經落入了大灰狼的圈套裡了。楚瀟瞪了他一眼，溫柔地握住了赤翎的手，“好，我不吃你，我說那話也不過是想逗逗你罷了，沒想到你的反應會那麽大。”
　　果不其然，赤翎的臉又紅了。
　　真懊惱啊。他怎麽總是誤會他的恩人呢。
　　“不過──”圈套又一步收緊。楚瀟轉折道：“你可以做什麽呢？”
　　赤翎登時舉臂高呼，“我會洗盤子！”
　　“噗──哈哈哈哈……”率先笑起來的是小寧，說了一句，“是在酒樓裡練出來的嗎？”
　　“小寧！”楚瀟以眼神斥責，自己卻也是一副樂不可支的模樣。他本來就是極好看的，這一笑起來，便更為自身增添了許多光彩。赤翎忽視了心中的那一份不滿，又一次在面對楚瀟時看傻了眼。只不過臉上的傷痕將所有的美感破壞殆盡，牽動到了傷口的楚公子痛得倒吸一口氣，表情一下子變得難看起來。
　　“你沒事吧？”
　　“你看我這像是沒事的樣子嗎？”楚瀟揉按著臉頰，睨他一眼，“也不想想是誰的錯。還不快點來幫我處理一下。”
　　赤翎忙不迭地點頭，小寧十分有眼色地遞過一瓶藥酒給他。
　　於是兩人的距離一下子縮短到只有咫尺近，赤翎專注著清理傷口，小心翼翼的，唯恐弄疼了他的救命恩人，卻不曾注意到楚瀟一直在死死地盯著他看，目光中閃動著別樣的情緒。
　　突然地，手就被攥住了。
　　“小寧，你下去吧。”
　　楚二少爺吩咐一句，勾起了一抹深深的笑容。

　　靈狐（13）

　　13
　　“做什麽都可以嗎？”
　　“嗯？”
　　房裡的氣氛又一度曖昧了起來。不過楚瀟也該吸取一點教訓了。越純情的人越容易調戲，但這調戲的後果可真不是容易承擔的。若是這間房子再塌了，楚二少爺要用什麽臉去面對楚家這上上下下的人喲。
　　“你說你欠我這麽多錢，我來教你一個還錢的好辦法好不好？”
　　這是一種誘捕的語氣。楚瀟抓著赤翎的手，眼睛中只倒影出他一個人的面容。
　　“我啊，其實什麽都不缺，就缺一個能幫我暖床的人……所以啊，小赤翎乾脆以後就來幫我暖床好了，暖一次一百兩，很快就可以還清債務了哦，如何？”
　　滅，哈，哈，哈。
　　仿佛已經可以看到楚公子在內心奸笑的模樣了。
　　他還從來沒有過對什麽東西有如此濃烈的興趣。用這種方法將他強行留下來，哪怕他是一隻妖怪。
　　小狐妖一雙靈動的眼睛在棉被外面眨啊眨，眨啊眨。
　　暖床？
　　這讓他想起以前和師兄擠在一張床上的時候的場景，師兄總是喜歡使喚他，使喚來使喚去，就連睡覺都要壓到他身上來。白絨絨的尾巴蓋在他身上就像是蓋了一層厚厚的棉花被一樣。
　　現在師兄不在他身邊，也使喚不著他了，倒又換了另外一個人。
　　不過既然是他的恩人，那就聽他的好了。
　　“你不會也像師兄一樣半夜的時候壓到我身上吧？”
　　小狐妖的一句話又讓楚少爺的臉拉了下去。
　　“你師兄……？”居然已經壓到他身上去了？
　　不可饒恕啊！
　　“對啊。”小狐妖懵懂無狀，提起師兄就興奮：“我師兄也是狐狸哦，他是雪狐，全身都是雪白雪白的，我一醒來，就看見他白白的尾巴蓋在我身上，好像蓋著一層厚厚的棉花被一樣呢。師兄比我長得好看，法術也比我高強，我……”
　　赤翎的半截話突然被楚瀟堵在了口中。
　　楚少爺拍拍他的臉頰，“行了，別說了，快睡覺吧。”
　　他轉個身。兩個人窩在一張床上，呼吸清淺均勻。赤翎睜著他的大眼睛，仍然在想──自己什麽時候才能成為像師兄一樣強大的人呢？
　　“算了。”楚瀟又把手給搭了上來，“小狐狸，把你的耳朵和尾巴露出來給我看看吧。”
　　黑夜中似乎可以看到他笑得璀璨的眸子。
　　赤翎咬著嘴唇，為難道：“師兄說不可以隨便把妖怪的樣子顯露於外人之前的……”
　　“嗯哼，我是外人嗎？”
　　“可是……”
　　“你不聽我的話我就吃了你哦！”
　　“不要！”
　　真是最好的威脅。小狐妖一下子就偃旗息鼓了。“砰”“砰”兩聲，尖耳朵和毛尾巴憑空冒出。楚瀟心滿意足地把玩著，本有將“吃”的意思跟他說穿的打算，現如今看來倒也沒有這個必要了。
　　那毛茸茸的一團，捏起來別提多軟多舒服了。
　　赤翎閉著眼睛，翹著嘴巴，心不甘情不願地嘟囔著：“壞人。”
　　“你說什麽？”
　　“沒……”
　　“我可是聽見了哦。”
　　“……”
　　楚瀟捏著赤翎的耳朵，陰測測地笑著：“小狐狸，你說我是你的什麽人呢？”
　　“你……你是好人……”
　　“不對，再說。”
　　嗯？赤翎抖了抖耳朵，將脖子縮進棉被裡面。
　　“你是我的恩人……”
　　“不對。”楚瀟靠近他，輕吹了吹他耳邊的絨毛，笑道：“我們現在可是同床共枕，而且也成了親，所以你理所應當叫我一聲……”
　　“楚、楚公子？”
　　赤翎緊緊地抓著棉被的邊角，眼皮子都不敢抬了。親昵的聲音響在他的耳邊，呼出的氣息當中都帶著一絲曖昧的情色。
　　“錯了，叫夫君。”
　　縱然是在黑夜中，他也看到小狐妖的臉一點點地紅起來，就連那雙尖尖的狐狸耳朵，也在他手底下紅了個透徹。
　　簡直可愛極了。
　　黑暗中傳來低低的說話聲。楚瀟親親他的耳朵，親親他的臉頰，將他欠了債的“小娘子”緊緊箍在懷中。
　　第二日，楚二少爺頒佈了一道新的命令。
　　“小寧啊，你們以後可要好好對赤翎，嗯，就拿他當少夫人伺候吧。”
　　小寧呈現目瞪口呆狀遙望一眼還賴在床上不起的赤翎，心想我的少爺誒，您玩兒得可真嗨！

　　靈狐（14）

　　14
　　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
　　楚瀟並不是一個長情的人。他浪跡花叢多年，看過眼的人數不勝數，還從來沒有哪個能拴住我們楚公子的心，他甚至從來沒有停留在同一個人身邊超過月餘之久。哪怕最初的感情再好，時間長了，往往也就失了興趣。
　　如今看他對赤翎的態度，倒是多了一些別樣的意味。
　　這個又能寵倖到何時呢？
　　小寧暗暗地替赤翎感到憂鬱，可憐的他還被蒙在鼓裡，不知道這個所謂的“少夫人”其實根本就還沒被少爺寵倖過。
　　楚瀟倒也不急。每天和小狐妖說說笑笑，親親抱抱，把赤翎調戲到毫無還手之力，笑嘻嘻地欣賞他臉紅到耳朵根的表情。
　　其他越矩的事情，一點都沒有做出來。光是看著他這個模樣，心裡竟比什麽都受用。
　　急什麽呢。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來，嘗嘗這個桂花糕好不好吃？”
　　赤翎的生活簡直單純到了極點，每日除了睡便是吃，以前在玉靈山上的時候還要被督促著練習一下法術，現在懶散到了極點，數日下來，身上的肉都長了一圈。可他仍舊是喜歡吃，愛極了各式各樣的甜點味道。那天離開楚府帶走的小點心，讓他心心念念了許久，如今不用說就有人主動送到他跟前來，兩眼放光之際，差點沒一口將楚瀟的手指頭咬下來。
　　“好吃嗎？”手指頭上一圈淡淡的齒痕，楚瀟斜睨著眼睛笑看小狐妖。赤翎羞澀地吐了吐舌頭，“唔……不好意思……”
　　“是桂花糕好吃還是我的指頭好吃？”
　　“……”
　　赤翎回答不出來了。
　　楚瀟存心作弄他，伸出手去掐他肉呼呼的臉頰，恨不得能將之掐出水來，卻看不到其實自己的目光也如水一般溫柔，卻也多了幾分狎戲在裡面。
　　“瞧你，吃個東西都能吃得滿臉都是。”
　　溫暖的手指掃過他的臉頰，將那一丁點糕點渣滓掃入自己的口中。
　　“唔，果然很好吃呢，怪不得小赤翎這麽喜歡。”兩個人靠的很近，赤翎正對著楚瀟一雙笑意盈盈的眸子。手指輕點他的嘴唇，“這裡還有一點。”那人說著，就覆身過來用兩片柔軟的唇瓣與他廝磨著。
　　吻得濕漉漉的，舌尖上都帶著甜味。
　　赤翎眨著眼睛，一如既往的臉紅，他小心翼翼地呼吸，白皙修長的手指卻在看不見的地方不停地絞纏著。
　　其實沒有什麽好大驚小怪的了，這樣的事情幾乎每天都在重複地上演。
　　吃東西的時候，親一下。說話的時候，親一下。抱著睡覺的時候，親一下。在房間裡，要親一下，出了房間散步，更要做好隨時隨地被親到的準備了。
　　楚少爺不在乎被下人看到，而赤翎則一點都沒有這個意識。
　　他甚至都不知道每天要被親吻這麽多次是為了什麽。
　　“唔……”唇上吃痛，竟是被咬了一口。
　　“不專心哪……”楚瀟心有領悟地鬆開了赤翎，刮了刮他的鼻子，“在想什麽呢？”
　　小狐妖面頰發熱，手指絞纏的更厲害了。
　　眼珠子從左邊移到右邊，又從右邊移到左邊。視線最終落定在楚瀟腰間的玉佩上。
　　“你……”你什麽？
　　“我……”我又是什麽？
　　楚瀟好笑地盯著他的小狐妖看，直到他鼓足勇氣問出一個盤桓在心頭許久的問題。
　　“你是不是喜歡我？”
　　咦──
　　楚少爺的眉毛一下子就挑了起來。作家的話：新的一月了……袖子也會努力更新……大家也要多給我票票哦……愛你們……mua! (*┘3└)

　　靈狐（15）

　　15
　　那種興奮地問出問題後既期待又擔憂的眼神，足讓人心頭都要跟著顫一顫。
　　楚瀟笑了笑，“何以見得？”
　　赤翎便又搬出白靈的理論來，說得頭頭是道，“師兄說只有喜歡的人之間才會互相親吻，你總是親我，難道不是因為喜歡我嗎？”
　　長長的睫毛忽閃忽閃的，楚瀟又被逗樂了。
　　“你說得對。”他真的，很喜歡這只小狐妖呢。“那麽小赤翎喜不喜歡我呢？”
　　“喜歡啊。”赤翎幾乎是脫口而出。
　　“哦？喜歡我什麽呢？”
　　“嗯，你家的桂花糕很好吃！”
　　這個不需要想的答案簡直要讓楚少爺絕倒了。小狐妖卻還在楚瀟的怒視之下飛快地探過身子抓過最後一塊桂花糕塞進嘴巴裡，舔了舔唇角，沖著楚二少爺甜甜地笑了起來。
　　這讓他就算是有脾氣也發不出來了。
　　想像的和事實完全不符，還以為他會誇讚自己很好看什麽的。果然吃貨的腦袋裡裝得都是吃的東西啊……唉，算了，其實這個答案也不錯。
　　至少用一塊桂花糕就可以抓住他的心了。只是睡前吃太多甜食不好，楚瀟不由分說地抓著赤翎將他丟上了床。
　　“那麽，你師兄有沒有告訴過你，喜歡的人之間還可以做一些別的事情呢？”
　　“啊？”
　　小狐妖按照往常一樣將耳朵尾巴都露了出來，天真懵懂的一副表情，讓楚瀟眯起了眼睛，考慮著要不要現在就把他給就地正法了。
　　月光透過窗子灑了一地，忽來一陣強烈的風將屋內唯一一盞明燭也給吹滅了。
　　突如其來的黑暗讓人有些適應不過來。
　　赤翎用力眨了眨眼睛，偏過了頭去，突然有些傷感。“我想我師兄了……”
　　於是楚瀟提起來的興致頓時萎了下去。
　　小狐妖從小在山上長大，一直和師兄相依為命。白靈喜歡欺負他，同時也很照顧他。赤翎對於人情世故什麽的一概不通，總之只要聽他這個師兄的話就可以了。生活中唯有一個白靈與他相依相伴。啊，其實這樣說也不太對──他把兩人的師傅給忘記了。
　　師傅不是妖怪，說起來應該是個雲遊散仙，因為他確實一天到晚的都在外面雲遊。想起赤翎上回見到他的時間，應該已經過了幾百年了。可能說多了一點也說不定，赤翎統共也才修煉了不足五百年。
　　修煉到這種程度也算不錯了，至少他可以完美的化作人的樣子。求了師兄不知道多少次，終於如願以償的讓他到山下來玩耍一趟。
　　結果就玩出了這麽大的簍子來。
　　“師兄說不讓我跟人類走得太近，可能會惹禍上身的。可是……我覺得你很好，你們對我都是很好的……”
　　小狐妖的聲音也是軟軟的，響在黑夜裡，說起以前的事情喋喋不休，楚瀟也沒有打斷他，時不時撥弄一下他毛茸茸的耳朵。
　　“妖怪是不是不應該和人類在一起啊……”赤翎又想起過往，“師兄曾經喜歡過一個人，後來那個人死了，師兄難過了很長很長的時間，差點連人形都變不回了……”
　　赤翎便一直陪著白靈，想著若是師兄高興，他就算是被欺負了也是甘願的。都這麽多年過去了，現在的師兄到底是高興還是不高興呢？唔，若是他回到玉靈山沒有看到自己，一定是會大發雷霆的吧。
　　小狐妖抖抖耳朵，往楚公子的懷裡瑟縮了下。
　　“你說，喜歡到底是一種怎樣的情緒呢？”這個問題困擾了赤翎很久很久，直到現在，他也仍然是不懂。
　　楚瀟張了張口，卻是什麽都沒有說。
　　喜歡？
　　對於秦樓的歌姬輕言菲薄是喜歡嗎？
　　對於楚館的相公巧笑狎弄是喜歡嗎？
　　對於這只小狐妖的挑逗親吻是……喜歡嗎？
　　慣於風月場所的楚家公子，在面對一個單純如斯的問題，破天荒地啞言了。
　　哢。
　　房頂上突然傳來一聲清晰的怪異響動。
　　赤翎的耳朵靈，動作也快，迅疾地就從床上跳了起來，氣勢十足地大喝一聲：“什麽人！”
　　白影，在黑夜裡，迅速閃過。

　　靈狐（16）

　　16
　　“師兄曾經喜歡過一個人，後來那個人死了，師兄難過了很長很長的時間，差點連人形都變不回了……”
　　白靈在屋頂上蹲著，突然就聽見他的小師弟爆了他的料。
　　呼吸忍不住一滯。
　　愣怔著，身邊跟著他的那個臭道士和他面面相覷。
　　一下子就像是被看穿了什麽似的，心慌得厲害。房上的瓦片也被他弄出響聲，驚動了屋子裡的人，只能衣衫一展，瞬間逃離現場。
　　真糗啊……居然被自己的師弟追。
　　這讓白靈覺得他的臉面都沒有地方擱了。
　　到底是哪個王八蛋告訴他小翎被人給綁到楚家了的，真應該拔了他的舌頭扒了他的皮！
　　虧他還緊張兮兮地擔心了半天，一對兒狗男男不僅在那裡卿卿我我，還將自己給抖了個底朝天。
　　赤翎，你死定了！
　　“喂，沒必要跑得這麽快吧？”
　　道士將手掌搭上了他的肩膀，一雙眸子深邃且平靜，正牢牢地盯住他。
　　陰魂不散的家夥。白靈的腳步一下子就刹住了車。
　　“咦？停住了？”赤翎不分青紅皂白地追出門外去，越看越覺得那個白影像他的師兄。一個在空中一個在地上，當他仰著脖子想要再看得清楚一些，“咚”地一聲就撞到了樹上去。
　　額頭上好大一個包，告誡著他這就是走路不看路的後果。
　　砰！
　　周圍蔓延出一陣陣白煙，視野內的所有事物都模糊不清了。
　　赤翎嗆咳兩聲，用袖子扇開煙霧，遙遙看見一個人影朝他靠過來，頓時擺出了迎戰的架勢，白光在指尖上跳躍著，卻猛然聽見那人道：“小狐狸，你又要對你夫君動手了嗎？”
　　楚瀟走近他，眸中是掩飾不住的笑意。
　　小狐妖便尷尬地立在了原地。聽他發問：“追到了嗎？是刺客嗎？”
　　“不知道。”
　　到底還是沒有看清楚。白煙散去，見到的便只有一個楚瀟。
　　赤翎抬頭問他：“你為什麽說是刺客？你遇到過？難道你有很多仇人？”
　　“啊……大概吧。”
　　這可真是個微妙的問題，楚瀟隨隨便便地將之敷衍了過去。他將衣服披到了赤翎身上去。楚少爺一身衣冠楚楚，還攜帶著他的佩劍。反觀赤翎，就是那麽一身單衣，甚至連鞋子都來不及穿，正光著腳巴丫子踩在髒兮兮的土地上。
　　倒還真是個毛毛躁躁的性格。
　　楚瀟忍不住想幸好他沒有不穿衣服睡覺的習慣，這要是光著身子跑出來，那可真是糟糕透了。
　　光著身子……楚瀟突然覺得自己現在這種想法糟糕透了。
　　“好了，回去睡覺吧。”楚瀟細心地幫赤翎系好衣服的帶子，然後突然打橫將赤翎抱了起來，赤裸的腳丫猛地離了地，惹得赤翎驚叫一聲，不解道：“為什麽要抱我？”
　　“瞧你光著腳丫子像什麽樣子。路上這麽多小石頭，萬一傷到了我的小赤翎可要怎麽辦？”
　　夜幕中的聲音格外魅惑人心。楚少爺自己也不知曉自己有這麽溫柔體貼的一面。他會對人好，往往是哄著他們跟自己歡好，可是現在這副場景，好像不是那麽個樣子。
　　赤翎抿了抿嘴唇，又摟緊了楚瀟的脖子。
　　他蹭著他說：“你真好。”
　　楚少爺便被蹭得有些心猿意馬了起來。
　　唉……這個小狐妖哪裡有這麽大的魅力？怎麽就讓人心甘情願的對他好呢？
　　赤翎歪著腦袋，突然就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話。“沒事，以後我來保護你。”
　　楚瀟怔了下，反應過來後，露出一個既好笑……又頗為感動的笑容來。
　　“你有很多仇人嗎？”
　　“啊……大概吧。”
　　唇角上揚的弧度並不大，看上去卻比以往笑起來的模樣還要迷人更多。
　　以後我來保護你……真是，還從來沒有人對他說過這樣的話呢。
　　他哪有許多的仇人，充其量也只能算是敵人。小寧總是會幫他處理的。再不濟，他的身手尚可，縱然不像大哥一樣是個頂尖高手，也是斷斷不會使得自己吃虧的。現在卻有一隻小狐狸說要保護他，還真是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呢。
　　他，是不是被小看了？
　　楚瀟輕笑一聲，心裡顯然是十分受用的。
　　手臂向上顛了顛，更加用力地箍緊了赤翎的腰，慢慢地向回家的路走去。這一追就追到了東邊的樹林去，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真不知道楚公子的體力能不能夠吃得消。
　　“小赤翎，你可真重，吃成小豬了吧。”
　　打趣一句，赤翎的嘴巴便高高地撅了起來。明明那些糕點都是你送過來的。他將紅了的臉埋在楚瀟的頸窩處，悶悶道：“哦，那我以後少吃點。”
　　楚少爺吃吃地笑了。
　　待真的滾到床上去，真是渾身都懶得動彈了。赤翎毛茸茸的尾巴掃過楚瀟的手臂，爬起來“啾”地在他臉頰上親一下，楚瀟整個眉眼都笑得彎彎的，一把將小狐妖抓進自己的懷裡。
　　一條被子裹住了兩個人。
　　本已涼了的床鋪被兩個人的體溫烘得再次暖起來。
　　暖床一次一百兩。
　　一百二十萬兩，足夠小狐妖給他暖幾十年的床。
　　妖怪總有著漫長的壽命。這幾十年，或許只是赤翎人生中短短的一瞬，但對於楚瀟來講，他的大半輩子，恐怕就是這樣了。作家的話：是不是很甜……哎呀呀小赤翎讓我的心都化了呢……

　　靈狐（17）

　　17
　　選了個天氣晴好的日子，楚夫人要去寺廟裡上香。楚瀟和赤翎也跟著一道去了，小狐妖在府裡悶得夠久，也該出來透透風。一路上左瞧右看的，為人添了不少笑料。
　　但到了寺廟裡面，赤翎便一下子安生了不少。舉頭三尺有神明，佛家的地方他怎麽也是不敢放肆的。何況廟裡的香火氣太重，熏得人頭疼。
　　楚夫人端端正正地跪在蒲團上，念叨著請求佛祖保佑自家兒子能夠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再不受邪魔歪道的侵擾，楚瀟忍不住朝赤翎看去，被母親拉著跪下來認認真真地磕了幾個頭，將手中的香插入了香爐中去。
　　再一看，赤翎也跪在佛前虔誠地跪拜起來。
　　楚瀟便忍不住問起來，“你這是磕得什麽頭？”
　　“我也在祈求佛祖能夠保佑你啊。”小狐妖笑嘻嘻的，露出一排白白的牙齒，“多一個人多一份力量嘛。”
　　楚夫人立在一旁，見狀微微笑起來，“這孩子倒挺有心的。”
　　赤翎現在住在楚府裡，又整日和楚瀟同進同出，這上到長輩，下到僕人，哪一個會不知道他的存在。楚夫人對於兒子的胡鬧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成個親成了個這樣的結果，她幾乎已經不對婚事抱有什麽指望了，畢竟兒子的安全要比傳宗接代重要百倍千倍才是。他一心盼望著楚瀟能夠收收心，現在楚二少爺的一顆心竟然真的系在了這個小家夥身上。
　　楚夫人便仔細地打量赤翎。唇紅齒白，一雙圓圓的眼睛總是閃著古靈精怪的光，倒也難怪能討得人喜歡。
　　“我看你很中意他？”
　　楚夫人把兒子叫到一旁細問。楚瀟想了想，點點頭。楚母便照往常一樣的絮叨起來，“……你不成親也沒什麽，爹娘就當沒這個福氣，可也不能一直這個花下去，娘現在就盼著你能尋個可心的人過一輩子……”
　　“娘。”楚瀟打斷了她，“什麽一輩子不一輩子的，說得也太遠了吧……”
　　玩過就罷的楚公子向來沒有想過這麽長遠的事情。
　　人生在世一場，就應該及時行樂才對。他只管風流快活，哪管一顆真心置於何地，深情厚愛這種東西跟楚少爺連邊兒都不沾。只是現在，楚瀟的視線落在赤翎身上，深深的，完全看不出當中究竟隱藏著怎樣的情緒。
　　“那是什麽？”
　　小狐妖指著一面牆壁，那上面掛了許多寫著人名的木簽，成雙成對的。
　　“有人來這裡祈求姻緣的，把雙方的名字寫在一起，用紅繩穿起來掛於高處，希望兩人的感情可以長長久久。”楚瀟笑眯眯地向他解釋著，赤翎便眨著眼睛，“有用嗎？”
　　“不過是圖個心安罷了。”
　　“看起來很有意思的樣子……”赤翎抓住了楚瀟的手，“我們也去掛一個好不好？”
　　楚公子不禁有些愣怔。被這麽抓著，心裡有些惴惴的，頭一次對某樣東西產生了望而卻步的想法。
　　“你當這是玩兒嗎？”
　　“不可以嗎？”
　　赤翎用疑惑的眼神看著他，咬了咬唇，模樣很無辜。
　　“沒什麽，當然可以。”楚瀟反握住赤翎手，掌心將他的指頭包裹起來，又恢復了如往常的樣子，偏頭道：“你不是我的‘小娘子’嘛。”
　　“娘子”有令，“夫君”豈敢不遵從？
　　可事實上，楚瀟除了寫了一個名字外，其餘的一切事宜都是由赤翎辦的。他既然愛玩，就陪著他玩好了，楚公子閉著眼睛，深深呼了一口氣。小狐妖用紅線穿牢兩個木簽，還仰著頭欣賞了好一會兒。興沖沖的一張臉，比灑下來的陽光還要格外明媚幾分。
　　“我要把它掛到最高的地方去！”
　　小狐妖下了個決心，蹭地躍到了牆上去。這可嚇壞了楚少爺，連忙叫道：“赤翎，你別沒大沒小的！”
　　赤翎正趴在高牆上忙著尋找能掛東西的地方，才沒空搭理他。
　　楚瀟便只能也跟著飛上了牆頭去，揪著赤翎的耳朵把他揪了起來。磨牙道：“你可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啊！”
　　“先讓我把東西掛上再說嘛！”高處的牆壁上光溜溜的，連個釘子都沒有，赤翎正急得團團轉，此刻突然靈光一閃，捏了個法術出來，重重一掌，將兩枚木簽嵌入了牆壁中去。這一掌可真夠重的，就連紅繩都跟著凹陷了進去，還沒容我們的楚公子目瞪口呆一下，腳下打了個顫，身形就搖搖晃晃地竟似要從牆上跌下去。
　　赤翎顯然是也沒有料到這一情景，情急抓住楚瀟的衣襟一起跌了個七零八落。
　　“赤翎！你這是要作死啊！”
　　楚公子的咆哮響在耳邊。小狐妖連忙去捂住自己的耳朵。
　　這一下，不得了了。
　　楚瀟也突然笑了起來。
　　小狐妖的耳朵和尾巴在這種情況下冒出來了。作家的話：來更新啦……有事耽擱了一下，還請大家不要見怪┌(┘3└)┐MUA！

　　靈狐（18）

　　18
　　要是剛才的事被人看到了可要怎麽辦？
　　要是剛才那一掌把牆壁拍塌了可要怎麽辦？
　　要是剛才那一跳摔傷了可要怎麽辦？
　　楚公子真是擔了一百個心，他瞪著赤翎，小狐妖卻沖他笑，笑得他沒脾氣。
　　赤翎抖了抖耳朵，趴在楚瀟的身上，遙遙一指：“你看。”
　　其實隔了那麽高那麽遠根本什麽都看不真切。但那確實是真實存在的，兩枚寫了二人名字的木簽嵌在牆壁中，除非牆塌了，不然怎樣都是解不開取不下分不離的了。楚瀟的心頭突突亂跳著，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麽。
　　他將赤翎從地上拉起來，拍掉他們身上的土，還是綻出微笑來，“好了，還不快把狐狸尾巴收回去，被人看到了像什麽樣子？這可是廟裡啊，你個小妖怪居然也敢這麽放肆。”
　　雖是譴責，卻沒有一點殺傷力。小妖怪調皮地吐了吐舌頭，既聽話，又黏人。
　　他就這麽黏著楚瀟，像個連體人似的。
　　拜完了佛，楚夫人是預備打道回府，那兩個人卻要在附近再玩一玩。赤翎如同小孩子，一放出來就野了，玩心收都收不回去。楚瀟自然是陪著他，看著他，不讓他惹禍，也省得他被別人拐跑。
　　沒了寺廟裡的香火繚繞，山林間的空氣自是清新宜人。赤翎覺得這個地方有點熟悉，貌似什麽時候來過。什麽時候呢？唉……不記得了。
　　楚瀟這時掏出兩個福袋給赤翎，臨走時廟裡的小僧人贈予他們，說是能保佑人恩澤深厚，福緣綿長。楚瀟向來對這些小玩意兒不感冒，但向來赤翎是一定會喜歡的。
　　“哇！好漂亮！”
　　果然見小狐妖顛過來倒過去，愛不釋手的模樣。
　　他強制地給楚瀟掛在腰間一個，又掛在自己腰間一個，晃來晃去，欣喜莫名。楚瀟忍不住失笑道：“你怎麽就不打開看看裡面有什麽好東西呢？”
　　“誒？”
　　赤翎果然拆開口袋來，看到一顆紅紅的糖果，在陽光下晶瑩剔透的，霎是好看。
　　楚少爺趁人不注意的時候買了糖果放入袋子裡，用這種奇奇怪怪的方式去討好人，簡直一點都不像他的風格。可他就是這樣做了，看著小狐妖驚喜的模樣覺得得意極了。
　　赤翎將糖果放入齒間，一副彌足享受的誘人相。
　　“好甜……”
　　“哦？真的嗎？”楚瀟捧過了赤翎的臉來，在笑，“那我可得嘗嘗。”
　　吻上去。
　　不需要任何理由。
　　那糖在兩人的唇舌間快速融化，唯有甜的味道，蔓延了整個口腔。這時間也夠久的了，赤翎主動勾著楚少爺的脖子，被吻得頭暈目眩，手腳發軟。
　　逃也無處逃，躲也沒處躲。
　　分開的時候唇邊牽連出一線銀絲，楚瀟饜足地舔了舔唇角，“是很甜。”手指摸上赤翎被親得紅腫的嘴唇，比方才那顆糖還要紅一些，“不過哪裡比得過小赤翎的嘴巴甜呢？”
　　這一吃，可真是怎樣都停不了了啊。
　　赤翎抱著楚瀟不鬆手，臉頰紅撲撲的，動作卻完全不見了扭捏。
　　“你這麽喜歡親我啊……那，一次一百兩怎麽樣？”
　　……唉，小赤翎，是誰把你教成這樣的？這個時候不是應該捂著臉頰說一句“楚公子好壞”的嗎？
　　楚瀟恨恨地在他屁股拍了一下。
　　“反了反了，你是想騎到我頭上來了是不是？！看本夫君今天不好好教訓你！”
　　赤翎“嗷嗷”地逃竄開來。
　　真甜啊，比蜜還甜。
　　鬧夠了，停下來，赤翎指著一片綠色問：“那裡是不是桃花林啊？”
　　“是啊。”
　　只是快要入冬，桃花早就開過了，就連果子都已經熟過了，現在的桃花林，有得只是光禿禿的樹木。
　　“明年春天我們可以來看桃花。”楚瀟臉上掛著笑，頭一次設想了半年以後的情景。
　　春天。桃花。他和赤翎。
　　小狐妖卻垂著頭，眼珠子滴溜溜地轉啊轉，腦袋裡“叮”一下響了一聲。
　　“我想起來了！就是那裡！”赤翎指著桃花林興奮地大叫，對楚瀟說：“你在這裡等我，我去去就來！”
　　“誒？！”
　　不得不說，楚少爺有點懵。作家的話：我又來晚了嚶嚶嚶嚶……鮮網好抽……差點都登陸不上後台了……o(≥∩≤)o

　　靈狐（19）

　　19
　　桃花林。
　　沒有桃花的桃花林。
　　一個人影在樹下刨啊刨，挖啊挖，爪子被泥土弄得髒兮兮的，終於將一個罎子從地底下給挖了出來。
　　赤翎抱著罎子傻呵呵的笑。
　　這壇他給師傅釀的菊花酒，埋了一百多年後，總算被他挖出來了！
　　……師傅也真是的，給他釀了他也不喝，憑白讓人做苦力。赤翎嘰裡咕嚕地抱怨著，將一站起身就聽見一個冰冷冷的聲音在他身邊響了起來。
　　“小師弟，最近過得很開心嘛！”
　　“唉呀媽呀！”
　　毫無防備的赤翎被嚇得直直摔了個屁股敦兒，懷裡卻仍是死死地抱著他那壇“百年佳釀”。
　　白光閃過，白靈在他眼前現出了身來。
　　“好大的膽子哇，師傅的酒你都敢偷？！”
　　“是我釀得酒！”赤翎反駁著，“師傅他又不喝，為什麽我不能挖出來喝？”
　　“我看你是要給那個楚家的公子喝吧？”白靈一擊中的，被說破了心事的赤翎微微紅了臉，這讓白靈大感無力，“你喜歡他？”
　　小師弟沒答話，臉更紅了。
　　還用得著問嗎？其實剛才他都看見了。
　　於是白靈瞬間炸了，“我當初讓你代替夏姑娘嫁入楚府可不是讓你真的嫁給他啊你個白癡長點心好不好啊？！！！”
　　赤翎拍拍屁股上的土，抱著他的酒罈子，“他……他對我很好啊……”
　　“別因為別人對你的一點好久傻傻的陷進去了我的白癡師弟，他也不過是個花花公子。”楚瀟的風流事蹟在城裡傳得還不夠多嗎？白靈可不認為他會守著一個人過一輩子。更何況他們是妖怪，又何必去招惹一個壽命短暫的凡人呢？白靈的目光變得深邃起來，“和一個人類在一起可不會有什麽好下場。”
　　他希望他這個單純的小師弟永遠活得開心快樂。白靈有些後悔將他帶下山來了，他不諳世事的性格只會聽什麽就是什麽，別人的一點點好在他心裡會放大無數倍，遲早被人騙得什麽都不剩。思及此，白靈迅速抓過了赤翎的手，“什麽都別說了，馬上跟我回玉靈山去！”
　　“不要啊──他還在等我呢！”
　　一向“逆來順受”的小狐妖竟然難得地反抗起來。
　　真是鬼迷了心竅了。
　　白靈登時加大了力氣，“膽子越來越大了啊！連自己師兄的話都敢不聽了！”
　　“不要啊──我還欠他銀子沒有還呢！”
　　“什麽！”白靈愈加惱怒了，“他這分明是騙財騙色！你趕快離他遠一點！”
　　“不要啊──我不想回去，師兄你自己一個人走嘛！”
　　“赤翎！我警告你，你再不聽我的，信不信我對你不客氣！”
　　“師兄──”
　　赤翎難得的撒潑耍賴起來，抱著那棵樹死活就是不鬆手了。於是左等右等等不來人的楚瀟，順著桃林找尋的時候就看見這麽一副詭異的場景。“赤翎？”他的小狐妖整個身子都恨不得黏到樹上去，後面一襲白衣的年輕人正努力拽著他的腰，試圖將他從樹上給拽下來。
　　楚瀟的臉色一下子陰沈了幾分。他很快就知道了那個白衣公子是什麽人，因為赤翎叫他那一句“師兄”。
　　“住手！你要對他做什麽？！”
　　……這該死的小狐狸，突然跑得不見影子，該不會就是為了跟他的師兄在這裡“親密接觸”吧？！
　　楚少爺的心眼實在小得可以，以前他可不這樣子。只是不知道為什麽，他莫名的就對白靈有敵意。
　　很顯然，話一出口，現場的氣氛立即就變了。
　　白靈站直了身體，面對著楚瀟勾起了一抹冷笑。
　　“這兒可沒有你說話的份兒。”
　　一道鞭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腰間抽出，力道迅猛，劃破長空，直直地就朝楚少爺的面門甩過去！

　　靈狐（20）

　　20
　　楚瀟萬萬沒有想到這突如其來的一擊，以最快的速度做出了反應，鞭子在耳畔甩出了呼呼的風聲，縱然這樣，末端仍是甩上來肩頭處的衣衫，一道長長的口子破裂開來。
　　楚瀟在地上滾了一滾，抽出劍來迎擊，全神貫注地連呼吸都快要忘了。
　　這可不是近身戰。白靈的鞭子隨隨便便地在幾十米開外的地方就能甩過來。他甚至只需要動動手腕就行了，楚公子就能被這纏人的鞭子累得氣喘吁吁。一個普通的人類，一個擁有法術的狐妖，勝負幾乎是註定了的。縱然楚瀟身手再靈活，意志再專注，他的體力也總有不支的時候。這不，白靈一鞭子甩過來，他手中的劍便被卷著“噹啷”一聲落到了別處。白靈再一鞭子甩過來，他便怎麽也躲不開了。
　　只是預想中的“劈啪”聲並未出現。小狐妖立於他身前，手掌繞住了鞭子的末端，眼神也不像以往是軟軟的了。
　　“師兄！你不要傷他！”
　　長長的鞭子被拉成一條長長的直線。
　　他說要保護他，還真就把他護在了身後。
　　赤翎的口氣並不強硬，坦白說，更像是懇求。白靈卻是口氣不善：“你存心和我作對是不是？！”
　　“你答應我和他在一起我就不和你作對了嘛！”赤翎松了手，讓師兄把鞭子收回去。跑過去搖晃他的胳膊，“師兄……”這軟軟的一聲像是在撒嬌，“他對我真的很好的。他說要帶我看桃花，他剛剛還和我一起把名字掛到那面‘姻緣牆’上，他還送我福袋……我喜歡吃桂花糕，他每天都拿點心給我吃呢……”
　　“行了行了。”白靈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心情格外沈重，“哪天把你賣了你還幫別人數錢呢！”
　　他咬牙切齒，對這個小師弟頗有一點恨鐵不成鋼的味道在裡面，“你現在不聽我的，就等著哪一天哭死你吧！別以為到時候我還會搭理你！”
　　“師兄……”赤翎撒著嬌想要磨蹭他一下，結果被推開了。
　　小狐妖的臉頓時垮塌下來。
　　這一幕完全落到一旁的楚瀟眼裡。他想他在想什麽呢？不過師兄師弟關係比較好罷了。按照往常這時楚公子的目光是一定會停留在白靈的身上的。白靈是個十足十的美人兒，面部輪廓柔和，一顰一笑都足以讓人完全移不開視線。哪怕是生氣，都透著一股子獨特的風情。但是現在的楚瀟卻是一心只系在赤翎的身上，他只想快點將他的小狐妖要回來。
　　說起來他倒也應該感謝白靈一番，若不是他當時的一手安排，他可怎麽娶得到如此“獨一無二”的新娘子。
　　況且他也沒有存心想要傷害他。鞭子甩得力道十足，破裂的卻只有他的衣服，連一道細小的傷口都沒有留下，此等手法，楚瀟不得不拜服。
　　“我走了，隨你想怎麽樣。”白靈挪了兩步，很糾結的樣子，最終還是留了個瀟灑的背影給赤翎，還有六個字。
　　“好好的。別惹事。”
　　赤翎鼻子登時一酸，“師兄……”
　　叫得跟叫魂似的，白靈渾身一哆嗦。又聽見楚瀟在那裡接腔，“我會好好照顧小翎的。”
　　黑氣瞬間就從白靈身上散發出來了。
　　“臭小子你敢委屈了我師弟我就把你的心挖出來大卸八塊燉湯喝！我說到做到，你最好識趣點！”
　　這是赤裸裸的威脅。剛吃了白靈一個下馬威的楚瀟堆笑拱手道：“謹遵師兄教誨。”
　　一忍再忍，忍無可忍，還是一道鞭子就朝著楚公子抽過來了。
　　“誰是你師兄啊混蛋！”
　　楚瀟靈活的閃過，幾步移到赤翎的身邊去，“我家娘子的師兄就是我的師兄。”他抓住了赤翎的手，示威性地朝白靈揚了揚，帶著一種勝利的喜悅。
　　這樣幼稚的心態也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有的。跟小孩子似的。
　　白靈收回了鞭子。楚公子笑得璀璨，道：“承讓了。多謝師兄手下留情。”
　　白靈欲言又止，終究還是什麽都未曾說出口。身形從兩人視線中隱去，一轉眼就徹底消失不見了。
　　赤翎拽了拽楚瀟的袖子，嗚嗚兩聲，“師兄不要我了……”
　　楚公子揉揉他的臉，“他不要你，還有我啊。”
　　我想要你。
　　大概……是真心的。

　　靈狐（21）

　　21
　　“師兄說你也會不要我的。”
　　“他逗你的。他不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嗎？”
　　楚瀟溫溫柔柔地寬慰著赤翎，領著他的小狐妖回了家。
　　破破爛爛的衣服不能再穿，沐浴更衣後，就看見赤翎在鋪滿月光的庭院內坐著，懶懶散散的模樣，周身被籠罩上一層月華，頗有幾分出塵的味道，不像是妖物，倒更似神仙了。石桌上擺著一壇酒，兩個酒杯，小狐妖主動跑過來，幫他梳頭發。
　　一梳齊眉老。
　　無端端的，楚公子就想起這句話來。
　　他還從來沒有想過要和什麽人白頭都老呢。
　　“小赤翎，我對你好嗎？”
　　“好啊，除了師兄以外，你是對我最好的人了。”
　　他答得絲毫沒有猶豫。楚瀟想起他維護自己的情景，忍不住想小狐妖會說出這樣的話來，是不是因為他認識的人本來就不多的緣故。楚公子撐著下巴，手指在桌子上敲來敲去，“我拿符咒對付你，讓人把你綁到府裡來，讓你替我暖床，而且……還想著要吃了你，你也覺得我對你好嗎？”
　　楚瀟勾起笑容，明顯看見小狐狸的指頭微微縮了縮。
　　“可是……你又沒有真的吃了我啊。你讓我幫你暖床，那是因為……做錯了事情本來就要擔起責任來啊。”赤翎抿了抿嘴唇，結巴著不善言辭。楚瀟是個好人，這一點其實早在酒樓上他救下自己時赤翎就已經認定了。他認識的人不多，可他總歸是有屬於自己的判斷力。師兄是他至親的人，但是楚瀟對於他來說也是十分重要的人。
　　赤翎絞纏著手指，亂糟糟的想法歸納總結起來不過就是那麽一個意思，“我喜歡和你在一起……”
　　小狐妖抬起頭來，和楚公子的目光相對。
　　“我喜歡你。”
　　皎月銀輝，將兩個人的身影都照得朦朦朧朧。
　　楚瀟笑了，摸了摸赤翎的臉頰，斟滿了面前的兩個酒杯。小狐妖心心念念要帶給他的菊花酒果然名不虛傳，入口醇香綿厚，回味無窮。楚瀟舉起了杯子，“小赤翎，我們來喝一個交杯酒，怎麽樣？”
　　赤翎愣了愣，翹著唇角，眼睛裡都落入了月亮的光輝。
　　“噹啷”一聲，兩隻酒杯撞擊出清脆的聲響。
　　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待到一罎子酒下了肚，赤翎也醉倒了。臉頰泛著紅暈，不吵不鬧，也不發瘋，只是趴在石桌上，微微嘟著嘴巴，發出睡熟的聲音。
　　楚瀟把他抱回房間裡去，輕輕地撫摸著他的背。
　　月光從窗楹照進來，有些失眠。
　　……我喜歡你。
　　那一瞬間心頭不由自主地顫動，楚瀟不知道那是不是就應該叫做──怦然心動。作家的話：距離H還有……咳，當我沒說好了o(*￣▽￣*)！ 嘿嘿

　　靈狐（22）

　　22
　　一晃幾個月過去，楚公子和小狐妖仍舊在一起。
　　他們走過臨州城的大街小巷，幾乎把城內所有好玩的地方都玩了遍，所有好吃的東西都吃了個遍。不用說，赤翎定是又長了一圈肉，楚瀟打趣他臉圓得就像是街頭那家包子鋪的包子一樣，臉上掛著的笑容，完全可以用寵溺兩個字來形容。
　　市民議論著他的“改邪歸正”，議論著他的“專一無二”，紛紛驚呼這一點都不符合楚少爺的風格！
　　就連小寧都感慨著少爺竟然就此安定下來了。果然天大地大還是“少夫人”最大，征服了少爺的人，還征服了少爺的心。
　　楚瀟聽聞後不禁大笑。
　　笑完了又想，那小狐妖真的就像是有魔力一樣，不然天天和他在一起，怎麽就感覺不到膩味呢？
　　年關將至，下了雪，天地都是白茫茫的一片，赤翎把自己裹在厚厚的衣服裡，只露出一雙眼睛在外面撲閃撲閃，被楚公子嘲笑簡直像只圓滾滾的雪球一樣。小狐妖便把自己縮進了被子裡面，嘴裡還不停地叫著“冷啊冷啊”，楚瀟不相信，“你們妖怪也是怕冷的嗎？”
　　“冷啊冷啊。”赤翎使勁地往他懷裡鑽，直到兩個人的四肢都糾纏在一起，這才眨眨眼睛笑道：“現在不冷了。”
　　楚瀟感覺自己的欲火噌噌噌地往上升，氣都要被他氣死。
　　這只該死的小狐妖，到底是從哪裡學到這種手段的？
　　怎麽連一點羞澀都不見了？
　　楚公子這才發現其實自己已經禁欲很長時間了。自從遇到這只小狐妖起，他覺得他都快要忘記那些風月場所長什麽樣子了。而更不可思議的是，一個尤物睡在他身邊這麽長時間，他卻到現在都沒有將他吃幹抹淨，這實在是讓楚少爺太挫敗。
　　他想怎麽會這樣呢？他又不是聖人，他又不是柳下惠，他又不是吃素的。若是現在就將他給辦了的話，那會怎樣呢？楚瀟將赤翎從頭吻到了腳，結果發現他的小狐妖已經睡著了。
　　楚瀟的興致頓時又消了下去。
　　算了，還是改日吧。來日方長。
　　楚少爺合衣躺下，其實內心裡有些抓狂。
　　你是不是也會有這樣一種感覺呢？太過誘人的東西總是捨不得將他一口吃掉，總要做好充足的準備才行，或許還會選一個天時地利人和的時機。楚瀟覺得自己現在就是這樣，不能給他回應的小狐妖沒什麽意思，他想等到他心甘情願的那一天，再名正言順地對他這樣這樣，那樣那樣。
　　楚瀟悲憤地咬住了被角。
　　沒錯，他果然是變了！他以前可從來不會思考這些問題的！他以前可是看中了就上的！看得到吃不到這種事情真的好痛苦！可是……好像也很刺激？也許就是這點才使得他覬覦著赤翎念念不忘？楚瀟茫然地想，若是真的有朝一日將赤翎吃掉了，他是不是就不會再對此有興趣了呢？
　　沒容他想出個頭緒，小狐妖哼唧一聲，自動滾到了他懷裡來。楚瀟摸著他肉肉的腰，慢慢地將這個問題遺忘到了角落裡去。
　　……卻不知道如若此時赤翎知曉了楚公子滿腦子想得都是要怎樣“吃”掉他的問題，會不會當場跳起來“謀殺親夫”？
　　除夕之夜包餃子，赤翎弄破了一個面袋，於是憑空就多了兩個面人出來。楚瀟吃了一嘴的面灰，把赤翎按在牆上啪啪啪地打屁股。初五初六走親訪友，赤翎想起他久未謀面的師兄來，憂思憂慮了一整日，直到楚瀟為他帶來紅通通的糖葫蘆，小狐妖的眼睛終於放了光。十五十六鬧元宵，街頭巷尾都是燈火通明，五顏六色的花燈排了一長溜，這麽熱鬧的節日兩個人自是不會錯過。赤翎簡直要看花了眼，時不時抓著楚公子興奮地大叫。
　　“你看這個燈籠好不好看？”
　　“好看。你更好看。”
　　話音剛落，一條香噴噴的粉紅帕子徑直落到了楚瀟的頭上。耳邊一片淫聲浪語，楚公子抬頭看到秦樓的招牌，一陣恍惚。
　　他上次到這裡來……哎，是哪輩子的事了。
　　妖媚的姑娘站在二樓沖他擺手，“楚公子，人家的帕子被你拾到了啊……”聲音軟糯動聽，任誰聽到恐怕都要酥了半邊身子。
　　楚瀟還在呆滯，老鴇就一把將他給拽住了，“喲！這不是楚二少爺嗎！您可好久都沒來我們秦樓捧場了，樓裡的姑娘可都是想你想得緊呢！要不要賞臉過來喝杯酒啊……”
　　她這一說，一眾女子便都應和起來，甩著帕子叫：“來嘛～來嘛～”
　　砰！
　　赤翎把手裡的花燈摔了。
　　在他看來，群魔亂舞。
　　而楚瀟的不作為更是讓他心中的戾氣四處亂竄。
　　這好好的一個花燈都能讓他摔出如此大的聲響，所有的人都嚇傻了。
　　時間仿佛停滯了那麽一瞬。
　　待場景重新活躍起來的時候，人們這才發現，兩個人同時不見了。就這麽在眾目睽睽之下，憑空消失了一般！

　　靈狐（23）

　　23
　　“小赤翎，停下吧，這兒沒人了。”
　　赤翎平時鮮少使用法術，這一用，便是使出了看家本領，直接從城東的花街跑到城西的河畔了。
　　圓鼓鼓的包子臉上明明白白地寫著四個大字──我、不、高、興！
　　楚瀟穩了穩心緒，突然十分愉快地笑了起來。
　　“我真歡喜，居然能看到小赤翎吃醋的模樣。”
　　“我師兄說你是個花花公子。”
　　赤翎癟癟嘴，一句話把楚瀟噎了個半死，想辯駁都無從辯駁。他這才發現小狐妖生氣的時候，會狠狠地咬著嘴唇，就連說話都不是那麽客氣。
　　“她們都不是什麽好人！”
　　“啊，對，不是好人。”楚瀟摸了摸鼻子，應和著他說。
　　“你也不是好人！”
　　“啊，對……我也……不對！我怎麽不是好人了？”楚公子頓時不樂意了。
　　“如果我不把你帶出來的話，你肯定就被她們拉進去了！你根本就不會拒絕！”
　　楚瀟沒來由地心虛。
　　確實在以往，對於這種事情他向來不會拒絕，甚至可以說是──來者不拒。
　　可是現在，他身邊多了一個赤翎。
　　不管怎樣，他都想哄著這個小狐妖高興。
　　“你不相信我嗎？我現在可是你的‘夫君’，她們跟你怎麽會一樣？”
　　楚瀟笑得十足十的魅惑。想著就算是軟，怎麽軟的過赤翎，就算是妖，又怎會敵得過他身邊這個真正的小狐妖。
　　赤翎垂著頭，悶不做聲。
　　但是一開口就是戳人心尖的一句。
　　“我心裡只有你一個。”
　　楚瀟一怔，張了張口，很順遂地介面道：“我也是。”
　　“你騙人！！！”
　　不知怎的就觸動了他逆鱗，大罵一句後，揚手朝楚瀟甩了過去。頃刻間，飛沙走石，巨大的風暴將楚公子摔出幾丈遠，脊背撞在一塊石頭上，喉頭頓時彌漫出一股子腥氣，五臟六腑的疼痛讓楚瀟懷疑這些器官是不是都跟著錯位了，強忍著吐血的沖動怒道：“赤翎，你知不知道你這個打法是會死人的！”
　　赤翎一出手就知道自己打重了，怎麽也應該先把妖力收起來才對，他慌裡慌張地朝楚瀟跑過去，“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哼。對啊，你要是故意的我早就被你打死了！”楚瀟正在怒頭上，躲開了赤翎的觸碰，只道一句：“我們兩個都冷靜冷靜好了。”甩甩袖子走得十分灑脫。
　　赤翎呆望著他揚長而去的身影，一下子懵了。
　　漆黑的夜裡開始燃放起煙火，更映出他一個人形單影隻的薄涼。幾枚花燈順著河畔水流飄過來，赤翎伸手撥弄著一隻小小竹葉舟，真是既心酸又委屈。
　　楚瀟捂著悶悶作痛的胸口，在鬧市上晃蕩了許久，突然失笑，這是在鬧什麽呢？
　　小狐妖吃起醋來的滋味，他可算是領教了。
　　先是挨駡，後是挨打。
　　究竟是誰把他慣成這種無法無天的樣子了呢？
　　說到底，還不是因為太在乎。
　　……我心裡只有你一個。
　　楚少爺勾了勾唇角，想著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煙火聲和鞭炮聲劈里啪啦地在耳邊炸開。他隨手拉住一個叫賣的小販問：“有桂花糕嗎？”

　　靈狐（24）

　　24
　　楚瀟回去的時候，看到赤翎仍蹲在方才的河畔邊緣，巴巴地瞅著河水，動也不動。
　　水很涼。
　　這條從玉靈山上蜿蜒而下的水流，即使是在冬天也不會結冰。縱然如此在低溫的環境下水也是涼得徹骨。赤翎伸手將河水攪得嘩啦嘩啦響，沒一會兒手就凍得像胡蘿蔔一樣。
　　河面上飄著許多花花綠綠的河燈，赤翎呆呆地看著，一個人，怎麽都不覺得有趣了。
　　師兄不要他了。
　　楚瀟也不要他了。
　　嗚嗚嗚……所有人都不要他了。
　　嘴巴越來越癟，眼眶越來越濕，滿腹的委屈讓他馬上就要哭出來了似的。
　　真可憐哪。
　　楚瀟歎了口氣，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要吃桂花糕嗎？小狐狸？”
　　赤翎迅速抬頭，看見熟悉的人就立在他面前，一時間竟似嚇呆了。
　　然後，楚瀟便被他一個猛子紮過來的動作給撞了個滿懷。
　　他寵溺地摸了摸小狐妖的腦袋，溫柔發問：“我租了一條船，你要不要陪我一起去坐坐？”
　　自然是應允的。
　　誰也沒有想到剛才還在置氣的兩個人現在竟然跑到了河面上泛舟。
　　船艙裡是極盡暖和的。兩側分置著厚厚的軟墊子，中間一張小木桌，擺著各式各樣赤翎愛吃的點心，此刻正在被小狐妖風捲殘雲。
　　他好像以為安安靜靜地吃東西就能躲避過去了。
　　楚瀟笑眯眯地看他，“不生氣了？”
　　赤翎便被噎住了。
　　他慌手慌腳地灌下一大口水，眼珠子亂轉，“怎麽這麽一會兒你就弄到這麽多好吃的啊？好厲害哦！”
　　楚瀟繼續支著下巴眯著眼睛看他。真行，連轉移話題都學會了。
　　“因為我知道這裡有只小饞貓，所以特地買了很多呢。”
　　“咦？真的？你還有嗎？快拿出來給我看看！”
　　小狐妖再次撲上他的身。
　　楚瀟本來胸口就痛，被他撲得更痛。雖然很享受美人投懷送抱的感覺，但還是忍不住“唉喲”了一聲。赤翎登時手足無措了。
　　楚瀟就此躺倒在軟榻上，握住了赤翎冰冷的指尖，蹙眉道：“手這樣涼？我來幫你暖一暖。”
　　赤翎貼在他的胸膛上，掙脫不得，也不想掙脫。
　　手掌間的溫度傳遞過來，使他一顆心都是暖融融的。
　　“楚瀟，你真好。對不起，我剛才不是有意打你的……你會一直和我在一起的對嗎？楚瀟，我喜歡你……楚瀟，你喜歡我嗎？”
　　小狐妖一口一個他的名字叫著，叫得楚公子心都軟了。
　　這樣抱著，感覺很好，一點都不想分開。
　　“桂花糕好吃嗎？”
　　他沒有正面回答赤翎，反倒問了一個八竿子打不著的問題。看見他點頭，旋即笑道：“那你怎麽就不記得喂我吃一個？”
　　赤翎正滿心的愧疚，聽他這麽一說，連忙端過了桌上的點心來，送一個到楚瀟的口中去。
　　得不到的總是最好的。那若是得到了呢。
　　楚瀟眯著眼睛思索這件事。吃著吃著，這個字的性質就開始不對了。喜歡嗎？以前是他在問赤翎這個問題，現在顛倒過來換他來問自己。該做的事都做了，唯餘那一件。他確信他是喜歡這只小狐狸的，但這到底是過眼雲煙的喜歡還是獨一無二的喜歡呢？他不知道，他真想試一試。
　　綿軟的桂花糕已經融化在了他的唇舌間，留下來的只有赤翎的手指頭，正在被楚少爺津津有味地吮吸著。
　　赤翎呆滯著。想要縮回手，卻又不知道該用什麽辦法收回來。
　　楚瀟見狀促狹地笑了笑，道一句“好吃”，意味不明。
　　桂花糕……沒有了。
　　手指頭卻是濕漉漉的，還多了幾個咬出來的牙印。
　　赤翎的眼中閃過一絲慌亂。他小聲地問，底氣不足。
　　“你還是，想吃了我嗎？”
　　“你會乖乖地讓我吃嗎？”
　　“我……我……我……”
　　赤翎“我”了好幾遍都沒“我”出個所以然來，被楚公子一把撈到懷裡，圈住了開始親吻。吻得整個臉頰都是濕漉漉的，還咬了一口他肉嘟嘟的鼻子。偷偷地解開了他腰間的系帶，趁機摸了一把小狐妖光滑細嫩的皮膚，感覺到赤翎淩亂的鼻息噴薄在他臉上，楚瀟在心底心滿意足地笑。再一看，便見赤翎的水汪汪的眼睛正凝視著他，眼睫毛上一滴晶瑩的液體，要墜不墜的樣子。
　　楚瀟訝異地挑了挑眉毛。
　　“你吃了我吧！我……我不介意的！”
　　這一句大義的話說出來，倒真讓楚瀟不知道該拿什麽表情面對了。
　　怎麽就能……呆成這樣了呢！
　　遇到這樣一隻純情的小狐妖，真不知道是他的福還是他的禍。
　　楚瀟一個翻身將赤翎壓在了自己身下。
　　“你確定？”
　　他綻出一個不懷好意的笑，凝視身下那人重重點頭。
　　“會痛的哦。”
　　“我……我不怕痛！”小狐妖視死如歸。
　　“我會把你啃得連骨頭都不剩的哦。”
　　“呃……好、好。”小狐妖欲哭無淚。
　　再看我們的楚公子，好像要忍到內傷了。怎麽辦，好想爆笑！
　　天時，地利，人和。都有了。
　　楚瀟想以往都是聽說有妖怪吃人的，今天就讓他來嘗嘗這只小狐妖是個什麽滋味好了。他輕輕地挑開赤翎的衣襟，一大片春光頓時洩露出來。楚少爺似乎並不滿足的樣子，歪頭想了想，覺得好像缺了點什麽。
　　“把你的尾巴變出來吧。”
　　“尾……尾巴你也要吃啊！”被扒掉了衣服的小狐妖很震驚。“那可都是毛！”
　　楚少爺好不容易忍到現在，就因為這麽一句話，徹底破功了。
　　他大笑的聲音簡直要讓船板都顫動起來。赤翎晃晃耳朵，迷迷糊糊地看著他，感覺自己像是理解錯誤了什麽，然後就聽到那人溫柔如水的一句，“我可真是撿到寶了。”
　　夾雜著憐愛的吻鋪天蓋地地落下來，赤翎一下子就有些恍惚了。
　　“別怕，會很舒服的。一會兒不管我做什麽你都不要反抗，我會很溫柔，你只管享受就可以了。”
　　太過蠱惑性的話語讓人跟著傻呆呆地點頭。忽然間耳朵一痛，赤翎便想，哦，原來是要從耳朵吃起啊。
　　耳朵上也有毛。不好吃的。
　　楚瀟又笑了起來。因為小狐妖無意識呢喃出了聲，所以楚公子覺得很有必要給他科普一下。
　　“傻瓜。”那一雙尖耳朵上的絨毛微微晃動，楚瀟吻下來，眉目間有著璀璨的笑意。“我可不是要用嘴巴吃，而是要用……這裡。”
　　他抓著赤翎的手，一路遊移向下，直到握住了一件火熱硬挺的物事。
　　“呀。”
　　淺淺的驚呼，不知道是因為吃驚還是別的什麽。
　　赤翎的唇又一次被楚瀟給封住了。作家的話：終於要H了哦……親們””\\(￣！￣) (￣！￣)//””[鼓掌] 撒花！*★,°*:.☆\(￣▽￣)/$:*.°★* 。 要票票！！！！

　　靈狐（25）H

　　25
　　水波晃啊晃，水面上的船兒也跟著搖啊搖。
　　天地都拜過了，交杯酒也喝過了，那麽現在，不正是他們的洞房花燭之夜？
　　小狐妖光溜溜地躺在楚公子身下，白玉般的身子在點點搖動的燭火之下泛著瑩潤的光芒。那胸前的兩點赤紅，那小巧圓潤的肚臍，雪白修長的兩條腿，包括那沈睡在腿間的小家夥，沒有一處不是完美的。楚瀟看呆了眼，對眼下這具身子幾乎是愛不釋手。
　　一連串的吻落下來，從脖頸到腰際，都被印上了屬於楚瀟自己的印記。狐妖的模樣更刺激著人的感官與神經，胸前的一粒紅豆被置於唇間輕輕咬噬，另一側卻也不會閑著，被溫暖的指尖好好的照顧著。或輕或重，看著它們充血漲大，紅瑩瑩的宛如兩顆漂亮的石榴籽。小狐妖是極為聽話的，配合著楚瀟的動作，時不時溢出一兩聲醉人的呻吟，撥動人的心弦。
　　舌尖舔弄著在赤翎的身上拖出了一條亮晶晶的銀線，來到大腿根部處，又為此地添上了幾個紅紅的牙印。腿間極為細嫩敏感的皮膚使得赤翎的腳趾頭都微微地蜷了起來，生的跟本人一樣可愛的小家夥也顫顫巍巍地挺起了身。
　　楚瀟伸出手去撫摸它，掌心間薄薄的繭子擦過頂端，赤翎口中的呻吟登時加大了。燈花劈啪炸了兩下，楚瀟的唇舌在附近停留片刻，猛然一口將完全挺立起來的玉莖包裹在了唇腔裡，於是小狐妖低低地呻吟瞬間變成了驚喘。
　　好舒服……
　　就像是全身被安置於棉花裡一樣。
　　楚瀟只用舌頭，將整個莖身都舔弄的濕漉漉水淋淋，還不忘用手掌去照顧一下那兩顆圓球。一向被人服侍慣了的人平時哪裡會做這樣的事，但此時做起來卻完全順理成章。小狐妖的呻吟聲對於他是一個巨大的刺激，更別提那條毛茸茸的尾巴還在不停地搔弄著他。他深深淺淺的吮吸著，突然裹緊了嘴巴重重一嘬，從未經過人事的赤翎哪裡有過這樣轟轟烈烈的感覺，一下子就手軟腳軟，痙攣著身子竟已是泄了出來。
　　眼睛裡霧濛濛的，待他總算從失神的狀態中恢復了幾分意識，感覺到自己的肚皮上都是白白的液體，尾巴上也沾上了許多，還有……還有楚公子唇邊的那一抹！
　　赤翎的臉“騰”地就燒起來了。
　　“你怎麽……怎麽……”他看見楚瀟無比饜足地舔過了唇角將之舔進口中去，結結巴巴地連話都說不順溜了。
　　“什麽怎麽？”楚瀟又湊過來咬他的耳朵，“很好吃的哦，沒想到我的小赤翎這麽甜，跟桂花糕一樣甜。”
　　赤翎全身都泛起了紅色來，側過頭去不去看他，暗暗地罵了一句以“色”字開頭的詞語，楚瀟聽見了，只覺好笑，“居然這麽跟你夫君說話，我可得好好懲罰你。”
　　他胯間的火熱已經脹大成了傲人的尺寸，正有一下沒一下的在赤翎下身摩挲著。小狐妖眨了眨眼睛，抱住了楚瀟的脖子，“這個不叫吃人，師兄說……這個叫，交歡。”
　　這兩個字從純情的赤翎口中說出口，楚公子頓感呼吸一滯，臉色一凝。
　　“他連這個都教過你？”
　　“不、不是……狐狸是有發情期的……師兄說，等我過了五百年的天劫，就、就找一個母狐狸給我……”
　　赤翎羞澀地別過了眼角去。
　　啪！
　　一聲清脆響亮的巴掌聲驚天動地響在了小狐妖的屁股之上。
　　紅紅的五個巴掌印，和紅了一圈的眼角，惡劣的楚公子對此情景感到十分滿意。作家的話：T.B.C……下章繼續喲……親們記得給票票哦……捂大臉……o(*////▽////*)q

　　靈狐（26）繼續H……

　　26
　　“小赤翎，別在這種時候說掃興的話，我們繼續……”
　　楚瀟憋了一腔的欲火，又被赤翎方才的話給刺激了一下，此刻將他翻了個身子，用白白嫩嫩的屁股對著自己，撥開那條蓬蓬的尾巴，便隱約可以看到那誘人的粉穴。
　　楚瀟用一指沾了精液朝內送進去，一時間被絞得死緊，動彈不得，他又輕輕地拍了赤翎一巴掌，卻是軟了聲說：“放鬆點，小赤翎……”
　　褶皺一點點地被撐開，被撫平。輕如羽毛般的吻星星點點地落到了赤翎的背上，時不時被毛茸茸的尾巴掃一下，手指便在身後的蜜穴中進出的更賣力。柔軟的內壁被輕輕搔刮著，一指，兩指，三指。小狐妖跪趴在軟榻上，嘴裡發出唔唔嗯嗯的聲音，不似疼痛，紅撲撲的臉頰更為他增添了一分媚色，竟不耐地在楚瀟眼下晃起了腰身來。
　　“這麽著急想要我進去嗎？”
　　楚瀟失笑地問了一句，將自己的衣物也盡數除去了。健康的、小麥色的年輕男子身體，肌肉緊實，胸膛寬厚。當他抽出他的手指的時候，小狐妖叫了一聲，突然湧上來的空虛感佔據了他的腦海，但是很快，便有一個更大、更堅硬、更火熱的東西抵住了那裡。
　　豔麗的菊穴一張一合的，竟像是在邀請他。
　　楚瀟扶住了赤翎的腰，“噗滋”一聲，用力挺身將整根沒入。
　　“啊──”
　　過大的衝擊力讓赤翎朝前栽了一下，大喊出聲。
　　這一叫可讓楚公子嚇了一跳，伸入手指到他的口中制止他的聲音，自己也不敢輕舉妄動，俯下身去問他：“疼嗎？”
　　赤翎滿臉迷離的表情，津液順著唇邊流下，搖搖頭，重重地呼吸，又低低地叫著：“楚瀟……楚瀟……”
　　夾雜著情色的聲音讓叫得人整個都頭暈目眩了起來。赤翎的毛茸茸的尾巴晃得更厲害，軟軟的從楚公子臉頰上擦過，撩撥著人的心弦，抓住了笑一聲“別鬧”，然後就緩緩地開始了抽插的動作。
　　輕輕的抽出，再慢慢地插入，生怕動作太大弄疼他一樣。手指探過去掐揉著他的乳尖，確信他不會太痛苦，這才敢漸漸加大幅度和力道。
　　小狐妖皺著一張臉，仍是在疊聲地叫著：“楚瀟……楚瀟……”
　　“噓。叫這麽大聲，你想讓外面的人都聽到嗎？”
　　赤翎便咬緊了下唇，從喉間溢出低低的嗚咽。
　　楚瀟想了想，下身抽出一點，又將赤翎翻轉過身子，兩個人裸裎相對著，楚公子拉高了赤翎的腿，又一次狠狠地刺入了進去。
　　“唔！！！”
　　小狐妖揚起了優美的脖子，卻突然咬住了自己的手指，將本該破口而出的呻吟抑制在了唇齒之間，另一隻手用力地抓住了身下的軟榻。
　　楚瀟這才看清他臉上的表情，那完全是歡愉的表情，還有完完全全的興奮。身下挺立著的“小小赤翎”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訴他他現在是有多麽的滿足，甚至……還不夠。
　　“別咬。”楚瀟拉開赤翎的手，像是悟了什麽，“你喜歡和我交歡嗎？小赤翎？”
　　身下的人狂烈地點頭。
　　後穴撐得滿滿的，心頭也漲得滿滿的。什麽母狐狸不母狐狸，通通見鬼去吧！他只要他，只要他心中唯一的那個人。
　　“你喜歡我怎樣做？小赤翎？”
　　“快點……快、快一點……”
　　赤翎環上楚瀟的脖子，用力地敲打了一下他的背，似乎是在譴責他這麽長時間的停滯。
　　汗濕的頭髮披散著，一雙狐狸耳朵，一條狐狸尾巴，眼角眉梢盡是媚色，楚瀟心頭狂跳，被這副場景完完全全的擊中。
　　他再也顧不得什麽，按下赤翎，將他的雙腿拉到最大，開始了一場狂風驟雨般的性愛。
　　噗滋──
　　噗滋──
　　滿室都是淫靡的水聲。
　　燈火劈里啪啦地爆了芯，外面煙花的然放聲也恍若未聞。嘩啦。嘩啦。水流歡快地應和著他們的節奏。
　　他難得的想要溫柔一次，可是他的對象──是只狐狸。
　　終於還是露出了狐狸的本性。
　　貪戀著懷抱中的溫暖，無論如何都不願放手。
　　兩具身體交纏在一起，一聲又一聲，盡是滿足的歎息。
　　“舒服嗎？小赤翎？”
　　“舒、舒服……嗯……啊……”
　　似乎怎麽也無法阻止呻吟聲脫出口了，軟軟的聲音讓人的心肝都化作了水。搖晃著的小船，隨時會被勘破的危險，巨大的刺激感和滿足感，一切的一切都是無上的歡愉和享受，他已然醉死在了這溫柔鄉里。
　　小狐妖率先支援不住，丟盔卸甲，後穴拼命地收縮著，楚瀟用力地抽插著，終於是將滾燙的精液注入其內。
　　喘息之間，不分彼此。
　　船板總算是不晃了。楚公子重又燃起了燭火，溫溫暖暖地照亮了整個船艙。
　　赤翎尾巴繞過前端來，竟是遮住了大半個身子。縮頭耷腦，簡直要將整個人都縮成小小的一團。楚瀟笑道：“做得時候還沒羞沒臊的，怎麽這個時候倒不好意思起來？”
　　淩亂不堪的軟榻，小狐妖身上青青紅紅的印記，一想到這些事物的“始作俑者”都是自己，楚公子的心情便愉悅到了極點。
　　赤翎嘟起了嘴巴，動一動身體，感覺就有黏膩的液體從股間流出來。臉上的紅暈還未褪去便又更濃，眨眨眼睛望向楚瀟，“這……就叫‘吃’嗎？”
　　楚瀟在他身邊偷吻一個，握住他的手。
　　“你還想怎麽吃？把你的小爪子剁下來給我做成狐狸醬嗎？”
　　赤翎迅速地搖了搖頭。
　　垂著眸，咬著唇，笑一下，然後，又笑一下。
　　這樣的“吃”法，他喜歡。
　　好喜歡。
　　於是整個人又攀到楚瀟的身上去，撩撥他的欲望，眨動水霧迷蒙的眼睛，繼續笑。
　　“你要不要……再‘吃’一遍？”作家的話：yooooooo……吃幹抹淨……可以擦擦口水了XD……\(^o^)/～

　　靈狐（27）略H

　　27
　　得不到的總是最好的。
　　楚公子一直存著這麽個想法，以為是長期的看不到吃不到才使得他對這只小狐妖如此的上心，現在看來卻只是荒謬。縱使他已經將人吃幹抹淨，對赤翎的興趣也絲毫沒有少上半分，反倒還更加濃烈了。
　　他喜歡看他在床上魅惑淫亂的樣子，也喜歡看他在床下呆萌羞澀的樣子。
　　心頭的悸動越來越深，楚瀟不知道該怎樣很好的形容這份情緒。
　　小狐妖初嘗情事便得了甜頭，愈加的與楚瀟親密相貼，時不時地問他吃一口，再吃一口，吃到連骨頭渣滓都不剩。
　　對於情事的熱愛，小狐妖似乎要遠勝於楚公子。
　　不愧是狐狸啊。
　　楚瀟只能這樣讚歎一句。對於主動投懷送抱來的美人兒他是斷然不會拒絕的。
　　於是兩個人便一天到晚膩在床上，翻雲覆雨，極盡纏綿。
　　竟是連門都很很少出了。
　　久而久之，赤翎是越來越紅光滿面，楚瀟卻是越來越飄飄忽忽了，連他自己都感覺到自己簡直快要心有餘而力不足了。現在需要擔心的問題已不再是欲火中燒，現在這副情景完全就是縱欲過度啊！小寧都忍不住勸誡道：“少爺，你悠著點吧，再這樣下去，小心精盡人亡！”
　　眼瞅著赤翎朝他撲過來，楚瀟遂即將這句勸告給拋到了而後。
　　他十足不解，為什麽他每天每天都那麽“賣力”，小狐妖卻一點都沒有腰酸背痛爬不起床的“症狀”出現呢？
　　難道天生的體質就比較好？
　　楚瀟不甘心地想，挺身的動作愈發用力，赤翎唔唔啊啊地，叫得更大聲了。
　　妖精。
　　楚公子嘴角噙笑，便又將他掉了個個兒，俯身親吻他，說：“果然還是對著你比較好。”
　　赤翎摟緊了他的脖子，癡癡地在他耳邊笑一句。
　　“你說什麽？再說一遍。”
　　“喜歡你……好喜歡……”
　　“再說一遍。”
　　“好喜歡……嗯啊……你……”
　　一直問，一直答，屋子裡的淫聲浪語一浪高過一浪。臨近高潮的時候，小狐妖一連聲地喊著楚瀟的名字，最後失神地喊出那一句──
　　“我愛你……”
　　楚瀟心頭巨震，伴隨著滾燙精液的射出，腦海中一片空白。

　　靈狐（28）

　　28
　　如此，終於到了春天，百花盛開。
　　楚公子依約帶小狐妖去看桃花。滿樹滿樹的桃花迷了人的眼，赤翎興奮地在漫天的花雨裡轉圈圈，楚瀟倚在一旁的樹上柔情脈脈地注視著他，眉眼間盡是笑意。
　　突然地，小狐妖把頭一歪，似是在沈思著什麽事情。然後扯著楚瀟道：“那棵樹……好奇怪的樣子……”
　　“怎麽？你該不是又在樹下埋了一罎子酒吧？”
　　“啊！我要去看一看！”
　　楚瀟搖搖頭，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他最近睡眠不夠，眼圈下泛著一圈淡淡的黑色痕跡，總是想要昏昏欲睡。待他再抬起眼來，面前空蕩蕩的，哪裡還有那只小狐妖的影子？
　　“赤翎？”
　　楚瀟連忙追去找尋，叫了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偏偏就是無人回應。
　　“赤翎──”
　　心急之下便撞到了人，一位青衣的公子，被楚瀟拉起來後，目光就鎖定在了他身上。
　　“公子在找人？”他開口，聲音也甚是清脆好聽。
　　“是啊。”
　　“他好像往那邊去了。”
　　“是嗎？謝謝你了……”
　　正欲離開的楚瀟發覺那個人仍是抓著自己的手，好像還並沒有鬆開的意思。他不解地看了他一眼，這才發覺這個人也有著一張極好看的臉，尤其是那一雙深黑的眸子，簡直要將他吸進去一樣。青衣公子沖楚瀟微微一笑，“公子，你臉色貌似不好？”
　　“不……”
　　他一句“不打緊”才出口一個字，就聽那人突兀地道了一句，“公子眉間發黑，是不是被妖怪纏上了？”
　　楚瀟頓感脊背一涼。警覺地盯著他，“你是什麽人？”
　　“公子看起來好像很好吃啊。”
　　“你說什麽？”
　　“哦，沒什麽。”青衣的公子自知失言，懊惱地蹙了蹙眉，很快又恢復常情，“妖怪總是很狡猾的，他們接近人類總是為了從人類身上得到一些什麽。公子若要活命的話，還是離他們遠一點……”見楚瀟一副張口要反駁的神情，青衣男子率先一步湊到他耳邊，用低低涼涼的嗓音道：“恐怕公子你還不知道自己的精氣已經被吸走大半了吧？”
　　楚瀟的身形頓時顫了一下。
　　精氣……
　　被吸走大半……
　　難道他這幾日的萎靡不振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嗎？
　　因為……赤翎？
　　“楚瀟，你在哪兒啊楚瀟？”
　　遠遠的，聽到了小狐妖喊他的聲音。
　　“奉勸公子一句，早抽身早好，否則，會沒命的。”
　　那青衣男子呼出來的氣息也是冰冰涼涼的，他松了楚瀟的手，身形終於漸行漸遠，於這桃花中，有種格格不入的感覺。徒留楚瀟立於當地，遍體生寒。
　　怎麽會遇到這麽一個奇怪的人，對他說一些這麽奇怪的話？！
　　赤翎在原地轉了幾圈，正驚疑著，突然就看見楚瀟出現在自己的視野之內，怔了一下，連忙跑過去拉住他，“我剛才怎麽找不見你了？好奇怪呀……”赤翎聳了聳自己的鼻端，“我怎麽感覺到有妖怪的氣息？”
　　“你不就是妖怪嗎？”
　　“什麽？”
　　“啊，不是。”楚瀟連忙晃了晃腦袋，將自己奇奇怪怪的言語收回去，握住了小狐妖的手，“我有點累了，我們回去吧。”
　　“好。”赤翎乖乖地跟住了他。隨即又興高采烈地炫耀起來，“你看你看，我真的又挖到一壇菊花酒哦！”
　　“你怎麽老是把酒罎子埋到樹底下？”
　　楚瀟笑著刮了一下赤翎的鼻子。怎麽看都是一隻可愛單純的小狐妖，怎麽可能會存了害人之心。剛才那些突兀的話語，他是不想再說了。簡直都不像自己了。
　　只是這漫天紛飛的桃花瓣，那一抹青衣，終究是在他腦海裡面留下了一個問號。
　　一切都如同往常一般沒什麽變化。楚公子囑咐小狐妖少喝一點，他漲紅著臉頰撲進自己的懷裡，當赤翎開始向他索求歡愛的時候，一個聲音就突然在他耳邊響起了。
　　……奉勸公子一句，早抽身早好。否則，會沒命的。
　　會沒命的。
　　楚瀟心頭一驚，頭一次，將纏上來的赤翎給推開了。
　　赤翎瞪著圓圓的眼睛，不知甚解地望向了楚瀟。楚瀟尷尬地笑笑，撫了撫他的額發，“小赤翎，我最近……實在是有點累，我們早點睡覺好不好？”
　　赤翎微張著唇，去撫他的額。
　　“你不舒服嗎？生病了？”
　　“沒事。乖，聽話，好好睡覺。”
　　赤翎柔順地點點頭，掀開被子鑽進去，眼珠骨碌碌轉了一圈，伸手拍拍自己身邊的位置，示意楚瀟趕緊躺進來。
　　兩個人就這麽相依相偎了一夜。而楚少爺的睡眠品質，依舊沒有提高。作家的話：開始劇情了……

　　靈狐（29）

　　29
　　妖怪總是很狡猾的……
　　他們接近人類總是為了從人類身上得到一些什麽……
　　恐怕公子你還不知道自己的精氣已經被吸走大半了吧……
　　奉勸公子一句，早抽身早好，否則，會沒命的……
　　會沒命的。
　　這幾句話反反復複地縈繞在楚瀟腦海裡，攪得人心神不寧。他一閉上眼睛，眼前就會浮現出那個青衣公子的面容，只見他唇角微翹，笑容裡都帶著一絲嘲弄。
　　直叫楚公子一身冷汗涔涔。
　　他心中兀自存了這般想法，態度也不似以往那般，幾次三番推拒開赤翎之後，小狐妖也跟著悶悶不樂起來。
　　“你是不是不喜歡我了？”
　　“哪有的事。”
　　“那你為什麽……”
　　“我精神不大好。”
　　楚公子說出這種話來倒還真是亦真亦假，事實上，自從他停止與赤翎的歡好之後，他便感覺到力量已經一點點地回到了自己的身體裡來，不再如往常，連走路都是飄飄忽忽的了。楚瀟心裡面不禁犯了嘀咕，難道真是赤翎吸走了他的精氣不成？他在他眼裡一直是一個天真可愛的小狐妖，難不成還真的存了害人的念頭？
　　猜疑心一旦起來，便如同排山倒海一樣，收也收不住。
　　於是不久前還親親密密的兩個人，竟一下子僵到了這裡。就連見面，都找不到幾句話好說。
　　正好這時楚老爺吩咐了差事過來，楚瀟總算尋了個由頭離開了赤翎。
　　心裡大松一口氣。
　　卻又實在是忍不住搖頭歎氣。
　　小寧在一旁憂心忡忡地問：“少爺，您這是怎麽了啊？和赤翎公子吵架了嗎？”
　　“沒有。我和他挺好的。”
　　楚瀟搖搖頭，心想他應該是喜歡赤翎的。但是他也不知道事情怎麽就發展到了現在這種場面。唉……喜歡一個一個人，原來是一件這麽累的事情嗎？
　　閒庭漫步的楚公子忍不住停下了他的腳步。
　　“小寧，你聽，這琴聲是從哪兒傳來的？”
　　悠揚的，婉轉的，飄飄蕩蕩進入耳中，便就此阻擋了一個人回家的腳步。明明身處鬧市，聽到的卻仿佛只有那麽一聲琴，楚瀟情不自禁地為之吸引，目光梭巡著想要找尋到那位撫琴之人。
　　小甯回一句，“少爺，好像是從……那邊傳來的。”
　　“哦？那我們去看看。”
　　小寧一怔，情急之下叫出聲，“少爺，那邊是秦樓啊！”
　　“秦樓又如何？又不是沒去過？”楚瀟回頭斜睨他一眼，“你若不願意跟來，那便自顧回家去好了，本少爺也斷斷不會攔你。”
　　話畢，楚公子大步流星地踏入秦樓之內。一干歌姬伶人頓時蜂擁而上，將他圍繞在了其中。
　　“少爺……”
　　……乖乖，這果然是吵架了吧，少爺都有多久沒有涉足這個地方了，如今故態復萌，就不怕家裡的那位再度吃了醋？
　　小寧哀哀地叫一聲，立於門口，真是近也不得，退也不得，為難到了極點。
　　“是你？”
　　那位弄琴的公子，身著一身青衣，正端坐於堂內一個不起眼的地方，楚瀟卻是一眼就看到了他，定睛一看，不正是那天在桃花林中遇到的古怪公子嗎？
　　“我叫青玉。”他沖楚瀟頷首點頭，笑一笑，“公子，好巧，我們又見面了。”
　　他站起身來，青色的衣衫微微晃動，如同一團青色的霧一般，那笑攏在霧裡，頗覺得不真切。
　　“公子的臉色倒是比先前要好許多，想來是將我的話聽進心裡去了。公子做了個明智的選擇呢。”
　　楚瀟訕訕的，強壓下心頭的波動，面無表情道：“我被琴聲吸引到這裡，沒想到竟又遇到了你。你到底是什麽人？為什麽要對我如此關心？”
　　“我不過是這秦樓裡的琴師罷了。”青玉柔柔一笑，“我略通一些妖術之道，不忍看公子身陷危險之中而不自知，所以特意想要提醒一下公子。”
　　“你……你是琴師？”
　　“正是。”
　　“剛才的琴是你彈的？”
　　“公子可想再聽一遍？”
　　楚瀟愣了愣，一點一點展開了手裡的摺扇，就此在青玉面前坐了下來。

　　靈狐（30）

　　30
　　楚瀟說他精神不好，小狐妖更是沒了勁頭。楚少爺不在身邊陪著，他懶洋洋地趴在庭院的欄杆處，一整天下來根本不帶挪窩的。眼睛盯著門口看啊看，望眼欲穿了，也只看回來了一個小寧。
　　“赤翎公子，你吃過了沒用？要不要進屋吃點東西？”
　　“楚瀟呢？”
　　小寧臉上的笑僵硬了。
　　歌一曲，酒一杯，楚公子左擁右抱，好不風流快活。歡聲浪語之中，他早已是將赤翎拋在了腦後，眼前浮動著的一張臉，盡是青玉的笑容。
　　“青玉，我這才發現，你的眼睛……好好看……”
　　楚瀟酒喝多了，說話都有點大舌頭。
　　青玉將琴擺在一旁，伸過手來扶他，“楚公子，你醉了？”
　　“沒有，我沒醉……你，真好看……”
　　“哦？是嗎？可比你家裡的小狐妖還好看？”
　　“小、小狐妖？小赤翎……”
　　楚瀟迷迷糊糊地呢喃出這一句，與青衣公子越貼越近。酒氣，還有人類的氣息。青玉眸光微閃，猩紅的舌頭吐了吐，又迅速收回去，兩隻手繞緊了楚瀟，“楚公子，我們到房間裡去好不好？”
　　砰！
　　他話音剛落，秦樓的門就四分五裂。
　　赤翎是殺氣騰騰闖進來的。
　　青玉心頭一聳，暗道不妙，身形頓時化作一陣輕輕渺渺的青煙，消失於無形之中。楚瀟身子沒了依靠，一下子栽倒在一個嬌媚的姑娘身上，赤翎闖進來的時候，便正好看到這一幕。
　　漫天的怒氣頓時爆發了。
　　他幾乎是毫不憐惜地將楚瀟身邊的女子一個一個甩開，控制不住的妖力將整個秦樓都搞得烏煙瘴氣，不明就裡的人尖叫著，逃竄著，生怕災禍降臨到自己的頭上來，亂糟糟的聲音響徹雲霄，桌子椅子劈里啪啦變成一堆爛木頭，瓷器酒罈摜在地上，發出清脆的碎裂聲音。
　　“你們都該死！你們都該死！”
　　赤翎發起脾氣來，當真是什麽都不管不顧。
　　“楚公子，楚公子，救命啊！再這樣下去，我這個秦樓就要被毀了！”
　　楚瀟吃了一鼻子的灰，總算是清醒了幾分，不知道是誰拉住了他，哭喪著一張臉，像是抓住了他的一根救命稻草。
　　楚瀟厲聲地叫起來，“赤翎，你瘋了是不是！”
　　袖子揮去了眼前的煙塵，他終於在這滿室的狼藉中準確地抓住了小狐妖正在發力的手。
　　“我沒瘋！是她們太可惡了！她們為什麽要纏著你！她們都該死！”
　　小狐妖揚手一揮，楚公子便重重地甩落出去，身體結結實實地撞上堂中央的柱子，撐在地上“哇”地吐出一口血來。
　　“楚瀟！”
　　赤翎嚇了一跳，急急地跑到楚瀟身前去，伸手扶他，卻反而被推開了一段距離。
　　“你瘋了，你難道是想連我也殺了不成？”
　　“不是……不是……”小狐妖一聽，眼淚就急得湧了出來，“我只是生氣，你明明是出去辦事，為什麽要來這裡跟她們喝酒？為什麽要讓她們近你的身？你騙我……她們可以，我就不可以嗎……”
　　“所以你就要將這些人都殺了！將我也殺了嗎！我倒是沒想到你這麽心狠手辣！”
　　“我沒有……”
　　赤翎的眼淚成串成串地往下掉，第一次聽見楚瀟用這麽重的口氣跟他說話，心裡都像是被紮了一刀似的，一抽一抽的疼。
　　呼。
　　一團黑霧籠罩在屋子裡的房梁上，莫名讓人感到脊背一寒，小狐妖渾身一個激靈，旋即跳到了梁上去大聲喝問：“是誰？！”
　　“赤翎，不要胡鬧了！快點給我下來！”
　　赤翎狐疑地往梁後面瞅，總覺得這是一股子危險的味道。卻不料真正的危險猶在後面，哢哢嚓嚓，從梁木中間傳出來斷裂的聲音，小狐妖一時沒有防備，身子一轉竟直接從高高的梁上面栽落下落。
　　“赤翎！”
　　楚公子急躁地喚一聲，不知道是因為焦急還是惱怒。
　　劈里啪啦，木頭跟著一塊一塊地往下落，整個屋子充斥滿了塵土硝煙的味道，赤翎脊背朝地，摔得整個身子都是疼的。
　　“你鬧夠了嗎？”
　　楚瀟的臉色前所未有的難看。
　　“那上面有……”
　　“夠了！別說什麽莫名其妙的話！你來這裡就是為了找麻煩的嗎！給我回去！”
　　小狐妖張了張口，在楚瀟的斥責之下終於是抿緊了嘴唇。生氣了嗎？還是不相信自己？淚濕的一張臉又淌下淚水來。“楚瀟，楚瀟……”小狐妖哀哀地叫他的名字，伸過手去扯了扯他的袖子，“你怎麽了？你不喜歡我了嗎？”
　　楚瀟目光掃過樓裡的每一處，看著這一地的殘骸，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強壓下喉間的一口腥甜，到最後還是沒有去看身邊的人一眼。
　　“小赤翎，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
　　“什麽？”
　　“人妖殊途。”
　　赤翎本是呆呆地看著楚瀟，隱隱約約地看到他眉宇間似乎籠罩著一絲黑氣，猛然間聽到這麽四個字，真是猶如五雷轟頂。
　　楚瀟拂開了他的手，捂著胸口起身跌跌撞撞地朝門外走。赤翎擦了一把臉，壓著滿腹的委屈，總歸是跟了上去，他想要去扶他，伸出手去卻又畏縮地收回來，隔著寸許的距離，前所未有地生疏過。
　　沈浸在各自心事裡的兩個人誰都沒有注意到，屋頂上的一個青衣身影，一雙漆黑的眸子裡閃過妖異的光，唇角更是勾著一抹嘲諷的笑容。作家的話：第30章……發文一個月了呢……謝謝大家的支持O(∩_∩)O～餘下的內容還有20章左右，會繼續努力更新的哦……愛你們mua! (*┘3└)

　　靈狐（31）

　　31
　　楚瀟被赤翎一掌打出血來，終究是支撐不住在半路上暈了過去，不用問定是小狐妖將他帶回了家，迷迷糊糊中被喂了許多藥丸進來，抽噎的聲音被壓得低低的，知道他現在急需人的安慰，楚公子卻怎麽都無法睜開眼睛來。
　　那個青衣的公子……不見了。
　　他是一個花花公子，他喜歡尋歡作樂，他見一個愛一個，他從未想過要守著一個人過一輩子。
　　他清醒的知道，他是守不了一輩子的。
　　人妖殊途。
　　這四個字，是如此的傷人。
　　楚瀟睜開眼睛，覺得陽光頗有些刺眼，他陷在柔軟的床中，身邊竟沒有一個人來伺候。口乾舌燥的楚公子便只能自己下床去倒水喝，窗外一片繁花似錦，他聽到小狐妖的聲音。那倒略顯瘦弱的影子，正立於牆根之下，微揚著頭，還是一副天真爛漫的模樣。
　　“原來……是這樣的嗎……”
　　“咳咳，小狐狸，你可不要把他吸幹了才好啊。”
　　楚瀟的眼皮跳了跳。
　　傳入耳的是一個敦厚的男人聲音，對話的內容他還真是一點都不想聽到。
　　狐狸。
　　聰明，狡黠，魅惑人心。
　　要不然人們怎麽會將之稱為“狐媚子”呢？
　　從赤翎的表像上還真是一點都看不出這些特質，若不是真的純良無害，那便是他的偽裝太好了。
　　果然被……說中了嗎？
　　楚瀟喝了一口水，莫名覺得心寒。
　　“小狐狸，你的天劫之期是不是快到了？”
　　“啊？什、什麽……天劫，我不記得了啊……”
　　外面的對話聲仍在繼續，楚公子聽到了一個很嚴重的詞語，眼皮又跟著跳了跳。
　　“這麽危險的事情也不記得？我勸你快點回到山裡面去吧，都這個時候還流連於人間，你不要命了？”
　　“哦，我……我知道了。”
　　赤翎悶悶的聲音傳過來，楚瀟的心也不知道為什麽就跟著揪痛了一下。
　　天劫？
　　妖怪果然都是要經過五雷轟頂之災的嗎？
　　難道就是因為這個才來吸食他的精氣？
　　楚公子捏著手裡的水杯，指尖因為用力而泛著微微的青白色。

　　靈狐（32）

　　32
　　赤翎目送著和他說話的道士施展輕功離開了他的視線，自己仍是怔怔地立在牆根處回不過神來。
　　他的眼睛是紅的，也不知道是哭得太多還是熬夜熬得太多。一出門就看見坐在牆頭上的道士，還真是嚇了好大一跳。
　　“你怎麽在這裡？”
　　“捉妖。”
　　“你要來捉我？！”
　　“你這種程度的小妖怪，我可沒興趣。”
　　“那你怎麽整天追著我師兄跑？”
　　“咳咳。”道士掩飾性地咳了兩聲，“我現在已經不追了。”
　　兩人能夠談論的話題似乎只有小狐妖的師兄。很快赤翎就發覺道士一點都沒有展現出一個“仇家”應該有的態度，說起白靈的時候面上的表情甚至還多了一點那麽的……溫柔？這可讓赤翎驚訝起來了，直覺他們應該發生了許多不可告人的事情，可是道士卻先把話題轉移到了他紅通通的眼睛上來。
　　“你是不是也愛上了一個人類？”
　　咦，他為什麽要用“也”？
　　“你有沒有想過以後？”道士突然變得八卦起來了。沒錯，師弟嘛，他總歸是應該關心關心的。這個呆呆傻傻的小狐妖可真是什麽狀況都搞不清楚呀。“妖怪的壽命那麽長，以後楚公子老了，死了，你要怎麽辦呢？”
　　道士的一番話把赤翎說愣了，盯著他，眸光中有水，簡直是泫然欲泣。
　　道士尷尬了。
　　“別這樣，總會有辦法的啊。”還是轉個話題好了。“楚公子對你好嗎？”
　　赤翎還是愣愣的，現在這種時候問這種問題，真是點頭也不是，搖頭也不是。他想不好的應該是自己吧，又把他給打傷了。那個人總是哄著自己，抱著自己，給自己買桂花糕吃。他很好，好到沒邊沒際。
　　“看他把你養得白白胖胖的就知道他對你不錯了。不過小狐狸，你悠著點。妖怪總是會吸食人的精氣的，哪怕是於無意識之中，更何況還是你們這種以媚術見長的狐妖。我猜你和楚公子大約是天天膩在一起吧，有沒有覺得他的精神頭越來越差，而你卻越來越精力旺盛的樣子？那便是他的大部分精氣都被你吸走了，你可不要害了他……”
　　道士微微一笑：“房事，還是要節制一點的好啊。”
　　赤翎震驚地看著他。
　　這種事情，他不知道！他一點也不知道！
　　他只覺得那種事情是一種極樂的享受，所以不知羞恥地朝楚瀟要了一次又一次，卻從未想過竟會因此害了那個人，害了他心尖上的那個人！
　　“原來……是這樣的嗎……”
　　他震驚過後的一句話，聽在楚瀟耳裡，卻又是另一重意思。
　　赤翎便想，以後他再也不要做這種事情了。所有能夠威脅到楚瀟的事情，他都不要做了。
　　他居然還因為對方的拒絕而生氣，他可真是個白癡！
　　赤翎懷著滿腹的心事進了屋，就看見楚瀟正立於視窗的位置。小狐妖的臉白了白，先問一句：“你醒了？”再一看這不是明擺著的事情嗎，於是又問：“你怎麽站在那裡？”
　　咬了咬嘴唇，“我和道士的話你都聽見了嗎？”
　　道士？楚瀟蹙了蹙眉。點點頭。
　　小狐妖突然哭著朝他撲了過去，“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嗚嗚嗚……我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敢了……”
　　楚公子被他哭得雲裡霧裡，冷硬的表情也軟了下來。
　　他這是在為先前的事情道歉嗎？
　　還是說，“幡然悔悟”了？
　　楚瀟想到之前聽到的“天劫”什麽的，心裡不禁有些惴惴的。
　　“小赤翎，你是有多大年紀了？”
　　“年紀？”小狐妖突然聽到這麽個莫名其妙的問題，還要掰著指頭數一數，“嗯，不到五百……四百、九十九……”
　　“呵。”楚瀟輕笑了一聲，“我今年也不過二十九。”
　　赤翎的外貌看起來也不過像是個十七八的小孩子一樣，誰都不知道他們兩個人竟是差了四百七十年。
　　所以說，人的一輩子和妖的一輩子是不能一概而論的啊。
　　所以說，人妖殊途。
　　所以……
　　“你走吧。”楚公子突然轉過身去，竟不似想要再多看他一眼。
　　而赤翎，又被這個突如其來的打擊給打懵了。
　　“你要趕我走？為什麽？我已經知道錯了啊……我不會再做出那樣的事情來了，真的……我保證……”被打擊的慘兮兮的小狐妖哭嚎著抱住了楚瀟的大腿。
　　楚公子頗為無可奈何，“赤翎，你有用心考慮過我說的話嗎？”
　　“不要趕我走……嗚嗚嗚我不要走……我不走，我欠你的錢還沒有還完呢……”
　　楚少爺哭笑不得，“……你可以不用還了。”
　　“嗚嗚嗚那我也不走……我還要替你暖床，我還說過要保護你，我要和你在一起……”
　　楚瀟的笑容有點澀，心頭微微發酸，濕了一片袖子，為他擦乾臉上的淚痕。
　　他說：“何必呢？”
　　小狐妖眨著濕漉漉的眼睛，把頭埋在他的懷裡。
　　“我喜歡你啊……我愛……你啊……”

　　靈狐（33）

　　33
　　小狐妖說愛他。
　　他是認真的。
　　慣於流連風月的楚公子其實並不懂得情愛二字。多少人口中說著愛，結果還不是轉頭就忘。多少人總在為情所苦，看在他眼中也不過是庸人自擾罷了。但是現在他卻突然感受到了，一個“愛”字，其中飽含了多少的情真意切。
　　這可不是在床上，面對面的訴求帶給人更大的衝擊。他當笑話聽聽的話，竟然被這只小狐妖認認真真地說出了口。
　　一隻狐妖，愛上了人類。
　　楚瀟突然就覺得惶恐。
　　惶恐之餘，又多了幾分茫然。
　　他終究是沒能趕走這只固執的小狐妖。赤翎看著他眉宇之間隱隱約約的黑氣，擔憂的表情在臉上寫得明明白白。
　　楚瀟會有危險！
　　心裡有一個聲音，在這樣告訴他。
　　所以──不能走。
　　絕對不能走！
　　楚二少爺又變了，人人都在交頭接耳地議論著這個問題，說他變得恬淡內斂了，變得鬱鬱寡歡了。這不，不喝花酒了，又一個人在酒樓上喝悶酒呢！不過，其中有很重要的一個原因是，城內的許多煙花場所都不對楚二少爺營業了。一看到他，就連忙關閉大門，生怕一個不小心觸怒了哪路神仙，也落得跟秦樓同樣的下場。
　　楚少爺喝著酒，想著這家酒樓還是跟赤翎初遇的地方，不禁苦笑了下。
　　“公子心情不好嗎？”
　　一個青色的身影，一道熟悉的聲音，再度出現在了他面前。
　　“我好像總能看到你。”楚瀟疑惑地挑了挑眉毛。
　　“我跟公子有緣，求都求不來的呢。”青玉柔柔地笑了笑，並不謙讓地在他面前坐下了，“公子可是在為妖怪的事煩心？”
　　“你好像什麽都知道？”楚瀟微微眯起了眼睛。
　　“我視公子如知己。”青玉慢慢地為楚瀟斟了一杯酒，推到他面前，仍是那樣柔弱無骨的笑：“公子有煩心事，可否讓青玉為之分憂？”
　　一滴雨水，滴答打落在了屋簷上。
　　現如今正是濕雨季節，地面上總是濕的，雨絲綿綿柔柔的落下來，撐一把傘，緩慢！於青石小巷，倒也別有一番滋味。
　　楚瀟抬頭，看見一條白色的人影跳躍到他面前。
　　白靈直勾勾地盯住楚瀟，直接開門見山。
　　“我要帶赤翎走，你別阻攔。”
　　楚瀟的身形略微晃了晃，捏住了手中的傘骨，詢問道：“是為了……天劫的事情嗎？”
　　“你知道？”白靈顯得有些驚訝，點點頭，“沒錯，小翎已經快五百歲了，而我們妖物總是五百年一天劫，他不能再耽擱下去了，必須隨我回玉靈山潛心修煉以做好萬全準備，我可不希望他死在你這裡……”
　　畢竟是師兄師弟，情誼深厚。白靈縱然那天沈著臉在赤翎的面前甩袖而去，心裡也是記掛牽念的很，他這個小師弟迷迷糊糊的，就連此等大事也不放在心上，白靈總要將一切都為他打算好。可偏偏他剛才去找赤翎，小狐妖聲淚俱下地吼著“我不走我不走我不走！”，現在還回蕩在白靈的耳朵邊。兩個人差點沒打起來，將楚公子的庭院給拆了。
　　真是鬼迷了心竅了。
　　白靈怒瞪著楚瀟，卻必須做出一副友好的姿態來。
　　“他不肯聽我的，所以我來找你。”
　　是楚瀟的話，就一定沒問題了吧……
　　是自己的話，他就一定肯聽嗎？
　　“我知道了。我會想辦法。”楚公子攏了攏袖子裡的那只手。
　　白靈大皺眉頭。
　　這麽輕鬆？他居然連挽留都不挽留一下？還以為要大打一場，威逼利誘才行得通呢。看他的鞭子可都準備好了！
　　“沒想到你這麽容易就答應了。你果然……”
　　“什麽？”
　　“沒什麽，我等著你的好消息。”
　　白靈真可謂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他就這麽光明正大的在楚少爺面前隱去了身形，瞬間消失於細雨之中。
　　地面上漣漪泛著圈圈。雨好像更大了一點，打在傘上，劈里啪啦的。楚瀟捏緊了手裡的那個小瓶子。
　　……公子可聽說過入骨粉？
　　……那是什麽？
　　……那是一種可以讓妖物回歸原形的藥粉。到那個時候，不管公子你做什麽，相信他都不會抵抗了。
　　青衣的公子鄭重其事地將一個小小的瓷瓶放入楚瀟的手心裡，一雙漆黑的眸子仍舊是深不可測，臉上仍舊是掛著那種魅惑般的笑容。
　　楚瀟怔怔地出了會兒神，這才走進了被煙雨籠罩的庭院裡面。

　　靈狐（34）

　　34
　　小狐妖也沒有撐傘，蹲在一棵樹下，正吭哧吭哧的不知道在幹什麽體力活。倒是很自得其樂的樣子。衣服濕濕的貼在身上也顧不得，想到衣物下麵是一具鮮活敏感的肉體，楚公子不禁輕輕地抿了抿唇角。
　　突然的，腦袋上的雨就停了。赤翎奇怪地眨了兩下眼睛，回頭看去，就看到楚瀟立在他身後，一把傘就此遮住了兩個人。
　　“你……”
　　“你在幹什麽呢？”
　　“我釀了兩壇酒，把它們埋在樹下，回頭挖出來就能喝了！”
　　小狐妖興沖沖地朝他解釋著，拍拍手站起來，又用腳在稀鬆的土壤上踩了兩腳，古靈精怪的模樣真是讓楚公子忍俊不禁。
　　“我們回屋去吧。瞧你，衣服都濕了。”
　　楚瀟雙眸含笑，溫柔地牽起了赤翎的手來。赤翎呆望著他，為此驚訝不已。眼珠子不停地掃過來掃過去，就是不知道存了個怎樣的念頭。
　　“你，你是來看我的嗎？”
　　“不可以嗎？”
　　其實也難怪赤翎會這麽的驚訝。他和楚瀟這段時間是日益的冷淡下去。楚瀟要趕他走，赤翎現在算是賴在人家家裡面，楚公子甚至晚上睡覺都換了地方。赤翎縱然心中難過，但為了楚公子的安危著想，又顧及著道士的勸告，倒也就忍耐下去了。如今又看到心心念念的心上人站在自己面前，當真是既驚又喜。
　　驚喜之餘，卻有不敢輕舉妄動。楚公子進了門，赤翎才覺察到他眉宇間的黑氣越來越重了，忍不住問：“你去哪裡了嗎？”
　　“怎麽，我一來就要搞審問嗎？”
　　“沒有啊，我只是……”
　　“對了，我剛才見到你師兄了。”
　　“什麽？”赤翎的話題果然被引走了，拉住楚瀟急急地問：“他跟你說了什麽嗎？”
　　他一問便想到方才白靈那張凶巴巴的臉，一想到白靈凶巴巴的臉小狐妖的表情便垮塌了下去。
　　楚瀟搖搖頭，順勢就將赤翎給攬進了自己懷裡。他坐著，赤翎便坐於了他的腿上。柔軟的唇瓣掃過他的臉頰，舌頭一路舔舐到唇邊，劃下了一道亮晶晶的痕跡，輕聲細語地問：“想我了沒有？”
　　“什，什麽？”
　　小狐妖完完全全的懵了。
　　這種感覺是什麽？
　　好像那個溫柔熱情一心一意寵愛著他的楚公子又回來了。
　　“想我了沒有？”楚瀟又問了一遍，等不及他的回答，牢牢地鎖住他親吻，舌頭纏繞在一起，像是要一口吞了似的。
　　吻到小狐妖的臉都紅了，津液順著唇角流下，唇舌糾纏間發出“啾啾”的聲音，既響亮，又淫靡，腦袋都燒壞了，連一絲一點害臊的感覺都沒有了。
　　“看我給你帶了什麽好東西。”楚瀟帶著赤翎的手伸進他的懷裡去，摸出一個整整齊齊的紙包，香噴噴的，除了桂花糕還有什麽？
　　赤翎的心思便又沈溺在“真好，楚瀟又給我買桂花糕了”的喜悅裡面了。
　　楚瀟看到他亮晶晶的眼神，笑得溫柔繾綣。
　　“好吃嗎？”
　　“嗯嗯。”
　　“那，是我的桂花糕好吃？還是我的小赤翎好吃？”
　　赤翎停下了動作，猛地噎了一下。
　　他坐在楚公子的大腿之上，此刻很清楚的感覺到正有一個硬邦邦的東西頂著自己。他回過頭去，看到楚公子彎著一雙狐狸眼睛，笑眯眯地看著自己。
　　赤翎“騰”地從他腿上跳起來了。
　　“不行！”
　　他大叫，楚瀟愣一下，“什麽不行？”
　　“那種事情不能做！我不能被你吃了！”赤翎如同被踩到了尾巴一樣，急吼吼地拉扯著楚公子，竟是要將他向外推去，“不能做！我不要做！你走吧……回去就好了……”
　　楚瀟撐住門欄，偏不讓自己被推出去，瞅見小狐妖急紅了一圈的眼角，唇角就忍不住往上勾。
　　似是愉悅，又似是寬慰。
　　他猛然轉了個身，仗著自己的靈活身手將赤翎牢牢地箍在懷裡，就勢推到了一旁的桌子上。
　　桌上的東西嘁哩！當掉了一地。
　　“敢讓我走？可真是反了天了！”
　　褲子被拉下來，白嫩嫩的屁股上“啪啪啪”多了好幾個紅掌印。
　　“嗚……”
　　小狐妖眨著水汪汪的一雙眼，凝望著窗外淅淅瀝瀝的小雨，腦海中突然一片空茫。

　　靈狐（35）有H

　　35
　　身後那個硬邦邦的東西頂著自己，他的欲火也被挑逗起來了。赤翎趴在桌子上，死咬著嘴唇不讓喘息洩露出來。楚瀟脫下把他的濕衣服，白皙的皮膚接觸到濕涼的空氣，迅速起了一層小雞皮，又迅速的退了下去。
　　“小赤翎不喜歡我對你這樣做嗎？”
　　“不……”
　　只是出口了一個音節，楚瀟便將手指插入了赤翎的口中，攪動著他的舌頭使得他只能發出唔唔嗯嗯的聲音，卻又俯身湊近了去親咬他的耳垂，道：“說實話。”
　　赤翎狂烈地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
　　他喜歡！喜歡的不得了！可是不可以……道士說再這樣下去會害了楚瀟的。他不能這麽做啊！
　　濕潤的眼睫毛顫抖著，像是要有淚珠滾落下來。
　　楚瀟仍在他身後頂弄著，用那火熱的物事磨蹭著他的大腿，蹭得小狐妖的腰都要軟了起來，隨著他的動作而款擺。粉紅色的小穴時隱時現，擺明瞭是在挑逗著人的欲望。楚瀟抽出了赤翎口中的手指，掰過他的腦袋用自己的唇堵上去，指尖沿著赤裸的脊背滑下，將被他自己舔得濕淋淋的手指猛然送進了那微張著的後穴當中去。
　　“噫……”小狐妖洩露出來的呻吟聲被楚公子盡數包含在了口中去。
　　饑渴了很久的身體很輕易的就接納了手指的侵入，輕輕搔刮一下，兩條雪白修長的腿便禁不住的打哆嗦。
　　光裸的脊背繃成一道優美的弧線。
　　“不要……不要……”
　　赤翎在情事一向都是迎合的，甚至還要更加主動大膽的多，這頭一次從他口中聽見“不要”兩個字，楚公子心中真不知道作何感想。他將赤翎牢牢地禁錮在自己的身體和桌子之間，抱著他的腰，分開他的雙腿，輕輕地咬著他的脖子，突然就笑了一下。
　　“由不得你說不啊，小赤翎……我現在可是……非要不可了！”
　　楚瀟壓制著赤翎，狠狠地將自己送入了他的身體裡面。
　　“啊！”
　　太過兇猛的撞擊，像是心臟都要被他從嗓子眼裡頂得蹦出來，赤翎死死地扒住桌子，一下子就嗚咽了起來。
　　肉體的撞擊聲和綿綿的雨水聲糾纏在一起，交織出一幅綺麗的畫面。
　　“求你……”
　　“什麽？”
　　這小狐妖真是爆出太多不合他的言語了，楚公子眼眸中的驚疑之光一閃而過，很快就被濃重的情欲所覆蓋。他就著交合的動作把赤翎抱了起來，小狐妖的兩條腿緊緊地纏著他的腰，兩條胳膊抱著他的脖子，整個人都掛在他的身上。隨著他每走一步路，那東西便進入的更深，一下一下地頂戳著，氣都無法喘得均勻。
　　“不要……不要射在裡面……”
　　又是不要？楚瀟的眼眸沈了沈，道一聲“好”，從桌子上回到了軟軟的床上，再度大力地抽動了起來。
　　床板都在嘎吱嘎吱地搖，兩人身上都蒙上一層薄薄的汗水。動作太大，太深，簡直有一種要被弄壞掉的感覺。赤翎隨著他的動作甩著頭，汗濕的頭髮淩亂地貼在臉上，張口大聲地喊叫著，說不出是歡愉更多一點，還是痛楚更多一點。
　　楚瀟的那聲“好”想來也不過是隨口說說而已。高潮的餘韻還未過去，赤翎便感覺到大腿根部一片濡濕，承載不下的白濁液體源源不斷地從穴口處流出，而那人的性器依舊停留在哪裡，並且再度堅硬粗漲了起來。楚瀟伏在他身上低低地喘息著，用喑啞的嗓音叫了他一聲“小赤翎……”，像是有什麽話要說，終究是沒有說出口。
　　撐起身來，凝望著赤翎的臉頰，把他貼在臉上的額發細心攏好，再度緩緩地挺動起了腰部來。
　　小狐妖伸手去推他，卻被抓住雙腕壓制在頭頂，並用長長的衣帶給系了起來。眼淚唰地一下從眼角滑落，隱於漆黑的長髮間。“不要……不要了……”即使他再怎麽說著這句話，楚公子的動作也絲毫未有停滯。瘋狂跳動的心臟就像是鼓點一樣。他將赤翎抱起來，又壓下去，變換著動作，結合著，永遠不曾分離。
　　直到用盡了最後一分精神，直到床榻都因兩人的體液而變得淩亂不堪。
　　衣服被踢踏到地上，一個青玉瓶子骨碌骨碌地滾到了床底下。
　　小狐妖……
　　小赤翎……
　　他的……赤翎……
　　我說，我捨不得你……
　　耳邊是轟鳴的，眼前是虛幻的。真真假假，似乎早已分不清楚。門“吱扭”一聲被拉開，楚瀟踩著虛浮的腳步走出來，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樣。
　　一片狼藉。
　　他走後不久，白靈就縱身躍入了屋內。嘴角抽搐地看著昏在床上的赤翎，那一身青青紅紅的痕跡，那一床淩亂不堪的穢物，都讓白靈師兄感到無比的火大。
　　“禽獸啊──”暗暗咒駡一聲，白靈替他的小師弟鬆開手上的系帶，包裹成一個大大的“蠶繭”之後，扛於肩頭，迅速消失在了無邊無際的黑夜之中。作家的話：咳咳＞＜ 說點什麽好呢……還是什麽都不說了吧（笑）

　　靈狐（36~37）

　　36
　　楚瀟手腳虛軟地躺在床上，就連意識都變得混混沌沌的。
　　做了個夢。夢見自己娶了一個新娘子，揭開蓋頭的那一瞬間才發現自己的新娘子是個男的，而且還頂著一雙狐狸的尖耳朵，一雙靈動的眼睛眨啊眨，就讓自己陷進去了。
　　狐狸把自己給撲倒在床上，說：“我要把你的精氣吸幹。”他便哈哈大笑起來，揪著他的耳朵說：“你這麽呆，竟然還懂得吸陰采陽之術嗎？”
　　小狐妖便直接從了臉頰紅到了耳朵尖尖。
　　真好。
　　他的新娘子是只妖怪。
　　縱然被吸了陰采了陽那又如何，總也是他心甘情願的。
　　他們是那樣的契合，那樣的抵死纏綿。
　　他感覺到體力在一點點的流失，卻仍然是捨不得放開對方的身體。他想誰讓他太花，這大概就是對他的報應，把他所有的精力都用在同一個人身上。他唯一所想的人。所愛的人。
　　醒來了，大概就什麽都沒有了。
　　楚瀟的眼睛癡癡地盯著床頂看。他已經醒了很久了，卻根本懶得動一動。半晌後突然就露出一個說不清道不明的笑容來。
　　“少爺，你這次一睡就睡了三天，可把老爺夫人還有我給嚇壞了呢。”小寧絮絮叨叨地說著，看了一眼楚瀟的臉色，猶豫著將某件事情告訴他，“少爺，赤翎公子不見了呢。”
　　楚瀟點點頭。
　　“嗯。”
　　赤翎……小赤翎……
　　他的新娘是只呆呆傻傻的小狐妖。
　　呵呵。他在夢裡回憶現實，他在現實中……夢醒了。
　　小甯盯著楚瀟臉上那一抹奇奇怪怪的笑容，覺得自己的汗毛都跟著豎了起來。他想自己的少爺跟赤翎公子相處的時間是最長的了吧，可是到最後，怎麽還是變成這樣了呢？
　　他以為楚瀟又會恢復到以往風流不羈的狀態，沒想到他的少爺卻在家裡面養鳥養花，看書習字，風月場所不去也就罷了，就連酒樓也鮮少前往了，看這情形竟是一門心思過起了清心寡欲的生活。
　　小寧感慨了，心想某不是前段時間太過荒淫無度，結果被傷了身子？
　　楚公子一本書籍敲在小寧的頭上。
　　那是一本講述妖魔鬼怪的書籍。沒幾天後，楚少爺便又多了一項興趣愛好，跑到人多的地方去聽人說書，說的嘛，還是那妖魔鬼怪的故事。
　　小寧托著下巴問：“真的會有妖怪嗎？長得會很可怕嗎？”
　　“不可怕，呆呆傻傻，很可愛的樣子。”
　　“咦？少爺你跟他說的不一樣啊？”
　　楚瀟的目光變得深遠了起來，“那是因為他們都沒有見過。”
　　……難道少爺你就見過嗎？小寧的一句話卡在嗓子眼裡沒有問出來。青衣的公子窈窈窕窕地朝楚瀟的方向走過來。
　　“公子，好久不見，別來無恙？”
　　楚瀟晃了晃手裡的摺扇，笑得眼角彎彎，“青玉公子別來無恙？”
　　小寧的眼角耷拉了下去。他對這個什麽青公子並無好感，所以楚瀟差他去置辦東西的時候，他便欣然離去了。剩下這兩個人，坐在同一張座位之上，談笑無虞。
　　“聽聞公子近段時日以來身體欠佳，一直於府中養病，青玉記掛的很，如今見公子已然痊癒，想來青玉也可以寬心了。”
　　“哈哈，被青玉這樣子記掛著，本公子豈有不好的道理？”
　　楚瀟爽朗地大笑著，柔情似水的一雙瞳眸盯在青玉臉上，又將面前的兩個酒杯斟滿了。兩人喝了一杯後，青玉的臉上浮現出了一抹紅色。
　　“公子作何這樣盯著我看？”
　　“自然是喜歡你呀。”楚瀟狡黠地眨眨眼睛，甜膩膩的情話張口就來，順勢還抓住了青衣公子的手，不停地摩挲著。“青玉長得這般好看，越看越覺得是個美人兒，我如今本就無甚牽掛，又勞美人兒惦念著，當真是我的一大幸事啊！”
　　“公子抬舉在下了。”任誰聽了誇獎的話都是高興的，就連青玉也不例外。他微微欠了欠身子，問楚瀟：“公子既然喜歡青玉，可願隨青玉到家裡小坐片刻呢？這酒喝起來乏味，青玉家裡面備了不少珍藏美酒，不知可否有幸邀請公子同飲呢？”
　　他話音未落，便聽見遠方有滾滾的悶雷聲傳過來。楚瀟眼皮微跳，眼中快速閃過一絲別樣的情緒，快得幾乎要讓人抓不住。
　　手中的摺扇收起來，楚瀟起身朝青玉拱了拱手，“那可真是……再好不過了。”
　　37
　　彎彎繞繞地穿過小巷子，青玉的步伐越走越快，也越走越偏。楚瀟倒也不急，自顧自地跟在他身後，依舊是怡然自得地晃著他手中的那把扇子。偶爾聽到一陣悶悶的雷聲，目光便延伸到遠方，也不知道是在思忖著什麽。
　　終於置身於花草庭園之中，簡簡單單的小屋子，門開時“吱呀”一聲，青玉引著楚瀟到了內廳裡面坐下。
　　“這裡可真是僻靜。”
　　“是呀。我不喜歡喧鬧，所以特意選了一個環境清幽的地方。”
　　青玉拿上了酒壺和酒杯上來，後半截話全然被掩在了悶雷聲下。楚瀟出神地盯著窗外，“這天氣，怕是要下雨了呢。”
　　青玉隨著一笑，“可能還會是大暴雨呢。公子可帶了雨具？”
　　“你看我身上除了這一把扇子還有什麽？若是被困在了這裡，還不曉得青玉是否肯收留在下？”
　　楚瀟含笑盯著青玉，他不好意思地垂下頭，纖細的手指拿過酒壺來，斟一杯酒給楚瀟，“公子說笑了。來嘗嘗青玉的酒可好？”
　　“好。”楚瀟握住了他柔弱無骨的手，“自然是好。”
　　青玉更覺歡心，柔情脈脈地盯著楚瀟看了一會兒，竟是直接將手中的酒杯端到了楚瀟唇邊，軟軟的聲音媚道：“讓青玉來喂公子喝一杯吧？”
　　杯中的酒圈圈泛著漣漪。那也不知道是什麽酒，顏色甚是青碧，散發出誘人的熏香。
　　楚瀟仍是笑，笑到最後便冷了。
　　流於表面的笑容，無論如何都無半點心意。
　　“噹啷”一聲，酒杯摔落到了地上去，沿著桌角骨碌碌地滾了一圈，碧色的酒灑得到處都是。青玉的手不停地顫抖著，迅速退了兩步，在楚瀟的面前轉過了身去。
　　只見他的臉上此時此刻正籠罩著一股子黑氣，在那黑氣底下，斑斑點點如同鱗片一樣的東西時隱時現，覆蓋了他的大半張臉，看起來簡直駭人極了。青玉撫著自己的臉，那一貫浮於臉上的柔弱笑容也沒有了，眼睛裡的幽光一閃而過，取而代之的是完全的心慌意亂。
　　“青玉，你怎麽了？你沒事吧！”楚瀟見狀連忙叫出聲來，一副著急得不得了的樣子。迅速地趕到他身邊去扶住他的肩膀，眼眸卻早已陰沈下去，目光晦暗不可窺探。
　　“你……”
　　“！”一聲，兵器出鞘。電光火石之間，變故就這樣子發生了。
　　一把削鐵如泥的短匕首，正被楚公子直直地架在青玉的脖子上。房間內的氣氛變得肅殺，仿佛為了應景似的，屋外轟隆一聲大雷就打了下來。
　　楚瀟看著他臉上的黑氣和一片一片難看的鱗片，面上逐漸浮現出一抹譏諷的笑容。
　　“我什麽？你也該現出你的原形來了吧。”作家的話：昨天有事沒能更新～今天一併補上～兩章合在一起更了喲～(@^_^@)～

　　靈狐（38）

　　38
　　他不是人，是妖怪。小狐妖會奇怪他身上有妖怪的味道，那大概就是他與青玉接觸後沾染上的。妖怪也是不能一概而論的，他見識過赤翎和白靈這樣的，倒真想見識見識這個青玉公子的本來面目究竟是什麽？！
　　一把匕首，置於頸上，便可以隨時隨地要了他的命！
　　被戳破了青玉又驚又惱，眉目扭曲著，黑氣也因為他的怒火而愈加旺盛起來，“你早就知道了？！”
　　“哼！你把人都當成傻子嗎！”
　　這麽別有用心的接近他，這麽別具深意的說給他妖怪的事情，最後又“好心好意”地幫他“出謀劃策”，想著法子要讓他遠離赤翎，使出全身本領來蠱惑著他，他縱然花心一點，難道還真當他沒有腦子不成？！
　　琴聲，酒香，房屋，這恐怕都是他使用了幻術的緣故吧？
　　那一雙墨一般漆黑深邃的眸子，流動得全然盡是屬於妖物的心機！
　　他怎麽會惹上這麽一個人呢！
　　匕首往前送了一送，劃破皮肉，鮮紅的血跡就順著刀刃細細地淌下來。
　　青玉流露出怨懟的神情，再也不復往日那般溫柔優雅的偽裝，陰森森的模樣簡直讓人不寒而慄，臉上的鱗片越來越多，多看一眼都使得人心裡發毛。
　　“好得很！你既然早已經看穿一切，竟然還敢跟隨我到這裡來！你可真是好大的膽子啊！”
　　“那又如何？”楚公子驀地一笑，“青玉不覺得剛才那杯酒的味道好得很嗎？”
　　酒，自然指得是他於酒樓裡飲下的那杯。青玉如同恍然悟到什麽，面色大駭，更加咬牙切齒幾分，什麽形象都顧不得了，幾乎是要當場痛斥起來，一個恨到極點的“你”字將將出口，胸口一痛，體內真氣流竄，五臟六腑都要被顛倒錯位，脖頸間的匕首又嵌入幾分，迫使他揚起頭來，蒼白著一張臉，很快便又被黑氣所籠罩。
　　“怎樣？你親手送我的入骨粉，現在被用回你自己身上，這滋味是不是很不錯？”
　　楚瀟說得有些惡狠狠的，而青玉注視著他，目露凶光。
　　入骨粉。入骨三分，會使得妖物化出自己的原形，並於很大程度能化解掉妖物自身的一部分妖力，算是一種很惡毒的藥粉，往往只用於那些一心想要除掉妖物的人身上。青玉將它交給楚瀟，竟是想借楚公子的手對付小狐妖，沒料到他卻是對那只小狐狸如此的情深厚誼。
　　周圍的雷聲一陣響過一陣，鬥大的雨點劈里啪啦就砸了下來。
　　黑氣也是越來越旺盛，眼中的情景似乎都像是扭曲了一般。悶悶的嘶嚎振聾發聵，一張血盆大口就這麽突如其來地呈現在人眼前，尖利的牙齒像是要把一切都生吞活剝了。黑色的鱗片，黑色的身子，黏膩膩的尾巴在地上游來遊去，那青玉終於是在楚瀟面前化出了他的原身來──竟是一條如碗口般粗大的黑色巨蟒！
　　場景瞬息萬變。房屋不是房屋，庭園不是庭園。那房子一下子就失去了方才的格調，竟然變成了一間僅用稻草搭建而成的茅草屋！
　　血紅的信子嘶嘶作響，蟒蛇發出難以克制的巨吼，不停滑動著的尾巴朝著楚公子席捲而來，重重地將楚瀟甩出了幾丈遠，茅草撲撲簌簌地落了一身，更別提這豆大的雨點砸得人面頰生痛。
　　暴雨已至，天地變色。
　　四周已是完全的籠罩於黑暗之中，劃破天際的閃電劈下來，像是要將整個天空都劈成兩半似的。青白的閃電映照出蟒蛇猙獰的身影，濃重的黑霧籠罩住他的身形，嘶嘶的聲音更顯駭人。只見他痛苦地扭著身子，被那入骨粉折磨著，巨大的尾巴再度朝楚瀟攻擊過來，帶著置人於死地的徹骨敵意。
　　楚瀟靈活的展現身手，跳躍到了更高的地方去。似是被這樣對待過太多次了，此時竟連痛都感覺不到了。巨蟒一次次的攻擊過來，他便一次次地閃躲著。跳躍之餘又從袖口間捏出了兩道符紙出來，祈禱著它在這裡能夠發揮效用，瞅准了時機將之用力地擲了出去。
　　轟隆隆──
　　又是一聲震耳欲聾的炸雷。
　　那符紙迸發出一道奪目的金光，牢牢地貼在了蛇妖的身上。蟒蛇嘶嚎著，掙扎著，楚瀟蹙著眉，死抿著唇，眼睜睜地看著他力氣費盡，終究是在自己面前倒了下去。
　　那尾巴還在不甘心地擺動著，楚公子從至高處躍下，手裡的匕首閃著凜凜的寒光，盡數沒入蟒蛇的七寸裡。
　　蛇妖嘶嘶地仰起頭，又無力地栽下去。
　　一動不動了。
　　轟隆隆──
　　又是一道大雷。
　　劈里啪啦的大雨澆著。閃電的光芒映照出楚公子的臉孔，連帶他心裡面的焦急都映得一清二楚。

　　靈狐（39）

　　39
　　玉靈山，總是離他那麽親近又那麽遙遠。這雷是否真的會打死人楚公子不知道，楚瀟只知道他現在心中正無比掛念著一個人。
　　不，一隻無比活潑靈動的小狐妖。
　　衣服從裡到外濕了個透徹，一道道雷，一道道閃電，暴雨如注之下，楚公子正無比虔誠地凝望著遠處迤邐的山色。
　　赤翎……
　　小赤翎……
　　啪！
　　從肩膀，到腿彎，都是劇痛。他以為他已經制服了那條巨蟒，卻於他背後看不見的地方，蛇妖再一次掙動起來。粗黑的尾巴響亮地甩出一鞭，楚公子再也抵擋不住，搖搖晃晃地倒下去，嘴巴中噴出一大口血。
　　地上沙沙作響，青玉朝他滑過來。
　　他上半身又化作了人的模樣，下半身卻仍是一條粗長的蛇尾巴，臉上佈滿了黑色的鱗片，半人半蛇的模樣就像是一個怪物。
　　手掌一下子就掐住了楚瀟的脖子。
　　“真是個瘋子！你以為這點雕蟲小技就能置我於死地嗎！你不過是個小小的人類，別異想天開了！你和那個小狐妖加起來都不是我的對手！更別提他現在還不在你身邊！哈，我要捏死你簡直比捏死一隻螞蟻還容易……”
　　蛇妖面目可憎，笑得倡狂。
　　“哈哈，你知道那些雷一道道打在身上是個什麽滋味嗎？你那小狐妖妖術淺薄，只會狐媚弄人，他怎麽可能挨得過去！哈哈哈……他死定了！”
　　楚瀟一張臉漲得通紅，此刻又因為青玉的一番話而使得額上青筋暴起，模樣看起來竟要比蛇妖還可怖幾分。可是又能怎麽辦？他被掐得喘不過氣來，他甚至感覺自己馬上就要窒息過去。那把刀子仍舊插在蛇妖的身上，符紙也貼在他的身上，可是一點用都沒有。他是個妖怪。一個普普通通的人類怎麽能鬥得過妖怪呢？是他太不自量力，估計馬上就要送命於此了。楚瀟渾身顫抖著，用力抓住青玉的手。
　　那長長的指甲製造出血痕，猩紅的信子吐在他臉上。
　　“你以為我的目標只有那只笨狐狸嗎？錯了，還有你。”
　　青玉不停地吐著自己的信子，桀桀怪笑道：“楚公子看起來也是美味的很哪！你讓那小狐妖吸了自己那麽多精氣，現在也該輪到我了吧？楚公子，青玉的床上功夫可是一點都不比他差哦……”
　　那蛇妖說著說著竟又魅惑的笑起來，只是那笑容醜陋，讓人幾欲作嘔。笑著笑著便又換了一副表情，猙獰著，聲色俱厲。
　　“我現在就把你的心挖出來吃了！”
　　人心，大補之物。妖怪們往往出沒於山林間，采天地之靈氣，集日月之精華，憑著自身的本領來修煉，有良心的妖物們是斷斷不會選用採食人心這種方法的，築下了孽債，是無論如何都無法登極成仙的，只會在這殺戮中越來越迷失自我，終有一日墮入魔道。
　　尖利的指甲在楚瀟胸前劃出一道深深的血痕，嗤一聲，鮮紅的血液噴灑出來，飛濺到了青玉黑白交映的臉上。
　　楚瀟身體巨震，鮮血源源不斷地從嘴巴裡溢了出來。
　　蛇妖從未有過的陰險狠毒，剛才那一下，他竟是直接剖開了楚公子的胸膛，將整個手掌完完全全地探入了內裡！
　　噗通。
　　噗通。
　　心臟一下一下，時而緩慢時而劇烈的跳動。
　　被人抓在手心裡，比淩遲還要痛上百倍的劇痛。青玉的臉色變了又變，“回魂丹，護心丸，這小狐妖居然喂你吃了這麽多增強內力的藥物……好，好得很哪！當真是要好上百倍哪！
　　蛇妖瘋狂地大笑著，而他手下的那個人已是面色灰白，奄奄一息。唯有一顆心臟，噗通，噗通，也不知道是在為何而跳。
　　冰冷的雨水和溫熱的血液混為一體，最後連那血液都變得冷了，意識都混沌不清了，楚公子空茫茫地睜著眼睛，命懸一線之際，聽到有人用最最熟悉的聲音叫著自己。
　　“楚瀟！”
　　是幻覺吧？他的……小狐狸……
　　“楚瀟！”
　　轟隆隆──
　　一道閃電打在頭頂上，連天空都照的白亮亮。
　　鞭子的力道十足，劈啪一聲甩過來，白光大盛，蛇妖的身子被彈飛，撞上堅硬的山體峭壁，太過突然，太過迅速，竟連嘶吼都未來得及發出一聲。
　　閃電過後，楚公子的意識終於隨著這天地都陷入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

　　靈狐（40）

　　40
　　“楚瀟……楚瀟……你不要死啊……”
　　小狐妖拍打著楚公子的臉頰，眼淚撲簌簌地往下掉。他千辛萬苦地趕到這裡，看見的就是一個渾身是血的人，抱著他冰冰冷冷的身體，眼睜睜地看著他最後一口氣也咽了下去。
　　救他……一定要救他……
　　不是不怨他無端端地將自己送出門去，但是現在，腦海中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一定要想個什麽辦法救他才行！
　　他若是早點來就好了……早就知道他會有危險的！他不離開就好了！
　　赤翎猛地俯下身將自己的唇貼了上去。
　　渡氣過去……我要你活著……
　　我把我吸食的精氣都還給你……我把我的命給你……我把……
　　我的心也給你……
　　尖尖的耳朵豎不起來了，毛茸茸的尾巴也晃蕩不起來，這才發現赤翎的全身都是狼狽不堪的，濕透了的衣服貼著身，卻又到處都是被灼傷了的痕跡。
　　轟隆隆──
　　雷聲滾滾。
　　“真是感天動地的一幕啊！”蛇妖又搖搖晃晃地站起了身來，用看怪物一般的眼神看著那兩人，“你是想救他？還是想跟他一起死？”
　　赤翎充耳不聞。他的視線裡只有一個楚瀟。楚瀟的眉，楚瀟的眼，楚瀟的鼻子耳朵嘴巴，無一不被赤翎用溫情的目光凝視著，深深的，像是要刻在腦子裡一樣。
　　直到蛇妖朝他攻擊過來，直到雷電朝他重重地打下來，此時已完全無法承受的赤翎伏在楚公子身上，哇地吐出一口血來。
　　“你竟然把自己的靈丹給了他！哈，哈哈哈哈，赤翎，你簡直是瘋了！”
　　赤翎回頭看了青玉一眼，道：“果然是你。”
　　三百年前差點命喪於自己師兄之手的一條小蛇，自己還好心的放過他一碼，想不到今日竟釀出這般大禍來。赤翎現在真是無比懊悔自己當初有眼無珠的將青玉撿回家的事情了。
　　都說知恩要圖報，反過來害自己的救命恩人算是怎麽回事呢？
　　所以──
　　楚瀟，你一定要活著呀！
　　赤翎緩緩地站起了身來，擦了一下唇角邊的血跡，流露出從未有過的堅定。鞭子是他偷偷拿師兄的，沒想到使起來相當順手。極盡全力甩出一鞭，妖力四溢，脫出口的話語都是擲地有聲！
　　“別想動楚瀟！！！”
　　“你以為你還能護得住他嗎！赤翎，這可是你自己送上門來的，別怪我心狠手辣！哈，我今天可真是賺到了！一顆人心，一顆狐妖的心，太值了！”
　　若不是還和赤翎纏鬥著，青玉幾乎現在都想要興奮地狂笑起來了。
　　他還能撐多久呢？靈丹是妖物的命，沒了它，命也就沒了。更別說這九天玄雷一道道的劈下來，他根本就是想躲都躲不開。在這潑天的雨幕中，小狐妖死死地咬住了牙關。
　　他說過要保護楚瀟的。
　　他快死了。
　　但是，只要楚瀟活著就好了。
　　楚公子的周身籠罩著一層淡淡的光暈，傷口在癒合，奇跡般的，就連面色都多出了一絲紅潤來。赤翎在半空中被擊中，直線摔落到地上來，重重的一聲，雨點劈里啪啦打在他的身上。
　　他幾乎已經連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
　　他看到近在咫尺的楚瀟，指尖一點一點底靠近著他，搭上他的脈搏，感覺到那裡平穩的搏動，小狐妖的嘴角牽起一抹溫暖的笑容。
　　想了想，又從身上解下一物來，牢牢地系在了楚公子手腕上。
　　楚瀟……
　　我喜歡你……
　　不。
　　我愛你……
　　蛇妖的尾巴卷著赤翎的尾巴將他卷到自己的面前來，看著他痛苦的神情覺得格外歡愉，“你沒有機會了。你以為你能鬥得過我嗎？哈哈哈哈……不過是在送死罷了！”
　　新仇舊恨，他今日總算能一併報了！
　　讓他怎能不高興！開心！他簡直要開心死了！
　　赤翎費勁地睜開一隻眼睛，淌下的血液模糊掉他的視線，看著蛇妖走火入魔一般的樣子，突然地，綻出一個笑來。
　　“我是鬥不過你，可是你覺得……這九天的玄雷能不能劈死你呢？”
　　“你說什麽？”
　　妖光迸發，強勁的妖力讓兩人拉開了相當的一段距離，而赤翎，就在蛇妖大驚之餘，義無反顧地朝他撲過了身去！
　　瓢潑大雨。
　　楚瀟的匕首被赤翎用力地拔出帶出一小道噴薄而出的血霧。
　　他就像是黏在他身上似的。
　　轟！
　　驚天動地的一道雷朝著兩人所處的位置落下。
　　赤翎微笑著仰起臉去承接。
　　金色的光芒也化作溫柔的雨絲降臨大地。一瞬間，地動山搖。

　　靈狐（41）

　　41
　　楚公子再度清醒過來，一如往昔。
　　他在他的家裡，躺在他自己的床上，身邊有他的家人。像是從來不曾受過傷一樣，身上竟連半分傷痕都沒有。手腳都是溫暖的，體內有一股暖洋洋的氣息，不停地流動著，蔓延過他的四肢百骸，感覺像是泡在了溫水裡，整個人都舒服極了。
　　他被保護著呢。
　　這個想法從楚瀟的腦海裡冒出來，他的臉色就變了。床頭擺著兩個精緻小巧的福袋，楚家上上下下都祈求著上天能把福運帶給他們的少爺，只是那金絲繡線不知為什麽此時看起來竟格外扎眼。
　　福袋……
　　兩個福袋……
　　“呐，這福袋是剛才廟裡的僧人給我的，說是能保佑人福緣深厚，恩澤綿長呢……”
　　“哇！好漂亮！”
　　楚瀟猛地從床上翻坐起身來，抓著小寧使勁搖晃，“赤翎呢！赤翎呢！”
　　他和青玉打鬥，他在昏過去之前聽到有人叫他的名字，是他的小狐妖對不對？！他來救自己了。他在曆天劫啊！怎麽能過來救他！他用了什麽法子救自己？他那遍身的傷口都到哪裡去了，赤翎又到哪裡去了？
　　楚少爺慌裡慌張，把他的小廝也搖得頭昏眼花。
　　“少爺你在說誰啊？”
　　小甯愣住了，楚瀟也愣住了。
　　“赤翎，是誰啊？”
　　楚瀟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很難看。事實就是這樣，除了他自己，楚府上下竟沒有一個人再記得赤翎，問小甯，小寧說不知道，問楚父楚母，他們也跟著搖頭。就像是楚公子憑空捏造出來的一樣，大家夥都在悄悄議論少爺是不是患了失心瘋了。
　　“我要去找他！”
　　“少爺少爺！您歇著吧！這種事交給小寧去做就好了！”
　　小甯終於大費周章地將楚瀟勸在了房間之內，卷著一幅畫卷急匆匆地奔出門去。不認識。沒見過。這便是他聽過的最多回復，就連春風樓的老闆也連連跟著搖頭。
　　於是臨州城的老少便又知道楚二公子生病了，從不停請進府的大夫來看恐怕這回病得還不清，難道是得了什麽不治之症？但是楚公子的身體其實好得很，甚至比先前還要更加強壯一些。既然不是身體的問題，那他整日鬱鬱寡歡面色憔悴又是為何？
　　答曰：心病啊！
　　楚瀟自己心裡最清楚了。生平向來不識“情”之一字，偶然一番動心，其結果竟然就是──萬劫不復！
　　如今雨過天晴，當初打鬥過的地方也換了個樣子，一切都像是被雨給沖刷掉了一樣，竟連半點殘存下的痕跡都沒有。
　　失魂落魄的楚公子愈加沈默寡言起來，看得楚老夫人心疼不已，淚濕枕榻，抓著小寧的手囑咐他開導少爺，哪怕去幫他尋個美人散散心都是好的啊。只是現如今楚瀟的眼裡已無法容下任何人，兩個人便又去了酒樓裡聽評書。
　　想到這還是他和小狐妖初遇的地方，楚公子禁不住又是一陣唏噓。
　　說的還是妖魔鬼怪的故事。前不久的一場暴雨，定是玉皇大帝又發怒了，降雷來懲罰哪個畜生妖孽，哎呀呀可真是駭死人了。說書人的摺扇一搖，講的活靈活現的全憑一張嘴，把在座的人唬得一愣一愣的。楚瀟情不自禁地想笑，唇角才勾起來就聽到小寧的萬般驚異，“少、少爺，你怎麽哭了……”
　　楚瀟抿著唇緩步走到說書人的身邊，拿過他的扇子，溫聲道：“我也來給大家說個故事吧……”
　　說是以前有一隻小狐妖，呆呆傻傻地什麽都不會做，因為吃了霸王餐還被人扣留下來洗盤子，跑個堂還被人出言調戲，有個風流公子在一旁看得快活，看他長得可愛才出手相救，結果就被當成了救命恩人，最後啊，竟還誤打誤撞地成為了恩人的新娘子……
　　小寧吃驚地將嘴巴張得圓溜溜的。
　　楚瀟溫潤的聲音一響起，在座的人便愣得更厲害了。
　　啪！
　　就在這當口，一道鞭子直直地朝楚瀟甩了過來。
　　手腕吃痛，摺扇落地，面前的桌子，四分五裂。

　　靈狐（42）

　　42
　　“姓楚的！你還有閒心在這裡講故事！若不是為了我那個傻師弟！我早就要了你的命！”
　　尖叫聲四起，所有人四下逃竄開來，唯恐戰火波及到自己，老闆連銀子都來不及要，一個勁兒地在那裡大呼小叫，跳腳不已。
　　當塵煙消散去，楚瀟愣怔怔地看著那個白色的身影，張口叫道：“師兄……”
　　“誰是你師兄！”
　　白靈一道鞭子將楚公子從門裡甩到了門外去。
　　小寧急匆匆地奔出去，大叫：“少爺！你沒事吧少爺！”卻沒料到楚瀟站起來後就直沖白靈而去，死死地拉住白靈的衣擺不曾鬆手。
　　“師兄，赤翎在哪裡？他沒有死對不對？他還活著，你帶我去找他好不好？”
　　“沒有了自身靈丹，又被九天玄雷劈中，你以為還有活命的機會嗎？他死了，那就是被你給害死的！”
　　白靈聲色俱厲，楚瀟的心中頓時轟鳴一片。
　　他把他的小狐妖給害死了……
　　天塌下來都及不上此時的心痛。
　　白靈彎折了鞭子，懶得再跟楚瀟多言，沈寂下來的目光在楚瀟身上梭巡一圈，猛地將他腰間的那兩個福袋拽下了其中之一。
　　“我和師傅怎麽找也找不到，果然是在你身上！那個白癡家夥，死到臨頭了居然還心系於你……”
　　碎碎念著斥責，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白靈縱身一躍便是要離開，偏是硬生生地被楚瀟給拖住了。揪著他的衣袍不放，害得他的動作都踉蹌了一下。
　　“放手！”
　　白靈又甩出了一鞭，楚公子的臉上都多出了一道紅紅的印記。
　　“師兄是為了赤翎才來的是不是？請帶我一起去！求你了……”
　　那懇切的神情讓白靈盯著他凝視了很久，譏笑了一聲，一閃身，便再也不見。
　　他並沒有多說什麽，那表情傳達出的像是一種“有本事你就自己跟上我啊”，楚少爺腦子裡再無其他，迅速提氣，施展了輕功就追過去。
　　這一路追著倒也不覺得多麽困難，赤翎的那顆靈丹給了他，整顆心都是暖的。轉眼間就到了雲霧繚繞的山峰之中。
　　落腳的地方是一個別院，乾乾淨淨，整整齊齊，習習的涼風將整個人都吹得舒爽了起來，入目是一間竹屋，這才真正算得上是清幽別致的居所所在。
　　老人家坐在竹床之上，拈著自己的鬍子，膝頭上臥著一隻小狐狸，皮毛光順，泛著色澤明豔的暖黃色，老人家的手指一下一下的撫摸著他。小狐狸闔著雙目，耷拉著耳朵一動不動，竟也不知道究竟是生是死。
　　楚瀟的心一下子就絞痛起來。
　　“赤翎！”
　　沒錯，就是赤翎。他雖然從未見過赤翎的真身，但那麽長時日的相處，只那一雙尖尖的耳朵他也可以認定了眼前的小狐狸就是他的小赤翎！
　　楚瀟激動地想要撲上去，但白靈的鞭子再一次將他阻擋在了門外。
　　啪！
　　可憐的楚公子，在白大師兄的鞭子攻勢下幾乎要衣衫襤褸了。作家的話：總有種卡在半道沒說完的感覺XDDD……

　　靈狐（43）

　　第43章
　　43
　　“你跟來幹嘛？”
　　不得不說白靈心中是有氣的，氣自己，氣他那個不爭氣的小師弟，更氣的是那個普普通通的凡人。
　　也不知道是用了什麽法子將赤翎給迷得顛三倒四的，癡癡傻傻地就將自己的一顆真心給獻了出去。當時一醒來便哭著鬧著要下山去尋找他的楚公子，眼睛哭成了兩顆桃，害得白靈一榔頭把他敲暈過去的心思都有。最後只能寬慰他等他天劫過了便放他下山去，小狐妖這才安安生生地待了幾天。
　　鬧是不鬧了，就是整日悶悶不樂的。
　　“師兄，人妖殊途，是什麽意思呢”
　　是啊。人妖殊途。妖怪怎麽能和人類在一起呢？赤翎還眨著眼睛呆呆地這樣問他的師兄，白靈突然間就想笑了。
　　“看到赤翎現在的樣子了嗎？他落到這副下場全是你害的！楚公子不是說什麽人妖殊途嗎，那現在又何必巴巴地貼上來！做出這副樣子給誰看！既然知道一開始就不要招惹啊！我師弟蠢笨，可禁不起你這樣的花花公子玩弄！我道你當時為什麽那麽痛快就將他送還給我呢，原來是早就存了要拋棄他的心了！”
　　同樣的鞭子使在不同的人手裡效果也是大不一樣。白靈淩厲，赤翎綿軟。赤翎處處是為了維護他，而白靈密集的鞭子幾乎要讓楚瀟招架不住。他喘著氣，回想了一下當初的事情，也禁不住苦笑一聲。
　　“沒有……我只是……”
　　“你敢說那畜生出現的時候你沒有懷疑過赤翎？你對赤翎沒有過猜忌？你故意冷落他不是嗎？從那時就想要趕他走不是嗎？怕愛上一隻妖怪，怕被吸幹了精氣，玩過了就拋，是嗎？早知道這樣，我就應該帶赤翎離你遠遠的！你還說你會好好待他。他這一顆真心捧出來給你，可不是讓你糟蹋的！”
　　“是啊，是我的錯……師兄教訓的對極了……”
　　事到如今，楚瀟也無從辯駁什麽。白靈知曉的很詳盡，嘴上說著不再管他這個小師弟，心裡面卻是時時掛念的吧？本以為將他交給白靈會很安全，沒想到他竟會不顧危險沖過來救自己。
　　白靈還能回憶起當時的場景。
　　當第一個雷劈下來的時候，赤翎就縮在角落裡瑟瑟發抖起來了。耳朵尾巴全露出來，半人半狐的模樣，恐怕也撐不了多久。白靈想辦法做法防護著，突然就見赤翎渾身抖了一個激靈。
　　“師兄……”
　　他巴巴地朝自己瞅過來，伸出手，“師兄，我好難受，你過來抱著我好不好？”
　　於是白靈便過去抱住了他。外面電閃雷鳴，風雨交加，躲在小小的屋子便可保他暫時無虞。兩個人安安靜靜的，突然就聽赤翎呢喃了一句，“師兄，對不起……”
　　一連串的咒語脫口而出，白靈的身子便僵住了。
　　定魂咒！
　　他一向乖順的小師弟，居然對自己使用了定魂咒。
　　他說：“楚瀟有危險，我要去救他！”拿了他的鞭子，一躍出了白靈的防護範圍之內。
　　瘋了。
　　一瞬間，什麽罵人的話都湧到了白大師兄的腦子裡，卡在了他的嗓子眼裡。
　　氣著自己，氣著赤翎，更氣著楚瀟。
　　那個凡人有什麽好！值得這樣為他豁出命來！身體被擊中，意識渙散了，靈丹，就連靈丹也給了他！人類，不過都是在欺騙他們的感情罷了。這麽傻，就像當年的自己一樣。
　　“死了都還要將魂魄牽繫在你身上，楚瀟，你配得起嗎？！”
　　“你說什麽？”一直未作聲響的楚公子突然抬起了頭來，一把拽住了白靈的鞭子，“什麽魂魄？”
　　“你還說！”
　　白靈又揚起了手，卻突然被人抓住了手腕。
　　“小白白，不要這麽粗魯了，紅兒要是活過來看到他的心上人被你打了，說不定會跟你拼命。”
　　“他敢！我還沒教訓他呢！”
　　“好了好了，你既然拿到紅兒的靈識了，就快把它交給為師吧。”
　　一雙白白淨淨的手伸到了白靈的眼前來。

　　靈狐（44）

　　44
　　前面說過二人的師傅是個雲遊散仙。散仙也是仙，終究是天庭上的名正言順的神仙，自己的徒弟受了難，豈有不救助的道理？
　　那福袋裡裝得是赤翎最後一抹未回歸的靈識。將之解開來，便看到一縷如輕煙般的物質緩緩升起，純白，潔淨，小狐妖的靈魂，當真是如同他本人一般，無瑕的不摻雜絲毫的雜質。
　　楚瀟感慨地幾乎要當場哭出來。
　　他努力地找，拼命地找，卻從未料到他竟一直都守在自己身邊，一直一直都陪伴著自己。
　　楚公子噗通一聲跪在了老人家的面前，“求求師傅一定要救活赤翎，是我欠了他，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哪怕是要我的命也可以……”
　　“奇怪，難道你現在看我的動作不是在救他？反倒是在害他嗎？”
　　師傅一句話把人噎了回去。他雖然面目是個上了年紀的老朽模樣，聲音卻如同青年男子一般，清潤動聽。
　　手掌上托著一盞琉璃凝魄燈，師傅引導著那一抹靈識慢慢地進入燈內，看著它們凝聚在一起，發光，發亮，最後成為一顆最為圓潤螢華的白色光球，微笑道：“好了，我寶貝徒兒的魂魄總算集齊了。”
　　這時間萬物，不管是人還是妖，總是有三魂七魄的，少了一絲一毫都不成。
　　赤翎抱著同歸於盡的念頭去纏上那蛇妖，待被白靈找到的時候早已是魂飛魄散的狀態。師徒二人修復了他的原身，一點一點地去尋回那不知落往何處的靈識，只要未被陰司收走，便可招魂引魄，為他重塑元神。二人費盡力氣，到最後卻仍是剩下那一抹的殘缺，想來想去竟只有一個去處，白靈這才再度去找上楚公子。
　　所以說，沒有魂魄的小狐狸不過是一件死物，永遠不會睜開眼睛，永遠不會笑著喚他那一聲：“楚瀟。”
　　若不是深愛著，怎麽會將魂魄都依附到他人的身上。
　　楚公子看著師傅將那白色的元神導入小狐狸的體內，淡淡的白光瑩滿了他的全身，自己的心臟都緊張的要從嗓子眼裡蹦出來。
　　“這樣就可以了嗎？”
　　手心裡，濕乎乎的，全是汗液。
　　“當然不可以。沒了靈丹，你讓他怎麽活？”
　　“靈丹……”
　　“在你身上。”
　　師傅太過直白銳利的話語讓楚瀟一下子踉蹌了兩下，胸口像被一記悶捶重重了擊中了一樣，跌坐在旁邊的座位裡。靈丹，用來維持生命的靈丹，居然也這樣給了自己。他真是將一切的一切都給了自己。而他又能給他什麽？他又給過他什麽？兩行清淚順著楚公子的臉頰滑落下來，他堅定而又決絕地說：“我這就還給他！”
　　手邊正好就有一把匕首，刀刃出鞘，剖心挖肺，他將這所有都還給他好了。
　　啪！
　　鞭子死死地纏繞住了楚瀟的手腕。
　　白靈怒瞪著他，就連師傅的眼神也冷了下來。
　　“做什麽這麽衝動。”
　　他一字一句地對楚瀟說，每一字都像一把刀子，深深地戳在了他的心窩上。
　　“你的命可是赤翎拼死救回來的。你根本無權處置。”

　　靈狐（45）

　　45
　　若是楚瀟死了，那就算救治好了小狐妖又有什麽意義？
　　互相為對方死去活來又活來死去的戲碼實在是難看極了。
　　靈丹沒有了，重塑一顆不就行了。
　　師傅繃著一張臉道：“更何況，你死了，我要拿什麽救他？”
　　楚瀟一愣，猛地抬頭朝他望去，“你是說，我可以幫到他是不是？我的存在對赤翎的救治是有作用的是不是？”楚公子又沖過去向師傅磕頭，“求你了，師傅……我不在乎自己，也別無他求，我只希望赤翎還和以前一樣好好的就行了，我這輩子都會感激師傅您的大恩大德的……”
　　一介仙人接受一個凡人的跪拜也是沒什麽，師傅拈了拈自己的鬍子，又坐下來一下一下地撫摸著小狐狸的皮毛。
　　“跟以前一模一樣怕是不大可能。他已是相當於死過了一次，撿回一條命便等於一切重新開始，妖力沒有了，什麽時候能化作人形也不知道，可能連過往的記憶也不復存在。醒來後就是一條普普通通的小狐狸，你能接受嗎？”
　　他是在詢問楚瀟，見他毫不遲疑地重重點頭，這才繼續說了下去，“我會為他重塑一顆內丹，用一個比較……殘忍的方法。而且必須得由他最親密的人來完成。白靈與他是同類，又是他師兄……”
　　話至此，猛然被楚瀟所打斷，“請讓我來！”
　　“聽我把話說完。”師傅瞪了他一眼，又回頭溫柔地望著小狐狸，“他愛你，我知道。可我不知道你有多愛他。我說了這個方法有點殘忍，要從人的心頭來取血，用七七四十九天的時間凝煉成一顆新的靈丹，並且與他自身相融合，到那時候他才算是真正活過來了。這其間血是不能斷的，普通人怕是無力承擔。我確實是屬意白靈來完成，但你既然來到這裡，也算得有幾分誠心。現在我問你，你確定你能支撐住嗎？你真的，願意救赤翎嗎？”
　　七七四十九日，每日一碗心頭血。
　　他要用這樣的方式換回小狐妖的一條命。
　　楚瀟堅定地沖師傅磕了個頭，“我願意。請師傅，一定讓我來做。”
　　請讓他來救回他的小赤翎。
　　他虧欠了他那麽多，還得等到他睜開眼睛之後，一一的償還了才行。

　　靈狐（46）

　　46
　　楚公子便就在玉靈山上住下了。
　　用自己的血為赤翎重鑄一顆靈丹，以後便是心血相連。師傅將一切都為楚瀟講的清楚明白，在得到他的首肯之後，捏出了比自己的手指頭還要粗的針。那臉上的笑容怎麽看都有點陰涔涔的，說：“會很疼的哦！”
　　楚瀟麻利地脫掉了自己的上衣，“師傅請。”
　　疼。確實很疼。
　　豆大的汗珠從楚公子的額頭上滑落下來，終於在今天體會到痛徹心扉的感覺。可是那又怎麽樣呢？那一道道的雷打在他的小狐妖身上，不知道他是不是還要比自己痛上千倍百倍。
　　赤翎……
　　呢喃著這個名字，似乎勇氣也從心底湧了上來。
　　他和他的小狐妖是一體的啊。
　　楚公子欣慰地閉上了眼睛。
　　“哎呀，小白白，快去為他熬鍋參湯，好好補補。”
　　“師傅……”
　　白靈不耐地垮下了一張臉。見某個纏人的道士從山腳處躍到他門口，頓時頤指氣使地將這項伺候人的差事交代了下去。
　　這竹屋倒是前所未有地熱鬧了起來。
　　以前師傅雲遊他方，只剩下師兄弟相依為伴，也不甚和其他人來往。現在不僅齊聚一堂，還多了兩個相當不招人待見的人類。
　　楚公子每日放一次血，臉色總是白慘慘的，走起路來更是像一個飄飄悠悠的“紙片人”。白靈依舊是對他沒有好臉色，道士還孜孜不倦地為他說了一大車的好話，什麽刀子嘴豆腐心，還望楚兄多擔待。可明明白靈對於他的臉色比之自己還要差上一大截子。
　　道士一直讚歎著楚瀟勇於與妖怪做鬥爭的英勇事蹟，猛一拍他肩膀道：“我看你靈性挺高，不如來跟我修習捉妖之術吧！”弱不禁風的楚公子腿一軟，差點沒因為他這一巴掌栽倒在地上去。
　　然後便有個冷冷冰冰的聲音傳來了。
　　“你要捉誰？”
　　道士嘴角抽搐地回過頭去，“沒有。你聽錯了。”
　　“少廢話！吃我一鞭！”
　　於是楚少爺便坐下來看著他們打得翻天覆地。只躲不攻，哪裡像是以前那個威風凜凜地追了白靈八百里的道士。楚瀟縱然是看出了點門道來，也懶得去說破。個人有個人的活法，他都快自顧不暇了，哪裡還管得了別人。
　　往日不可追。唯有期盼著，等到小狐妖活過來的時候，他們還有如此一般的歡愉逗樂的日子。
　　而不是讓他一個人孤零零地看著別人的戲碼，看久了，心頭就發酸了。
　　“你有什麽打算？”
　　白靈師兄突然坐到了楚瀟身邊，突然開口問他問題，這真是讓楚公子大吃一驚。
　　他想了想道：“我這一顆心都給了赤翎了，等到他醒過來，我定與他一生相守，不離不棄。”
　　“是嗎？他可不一定會記得你。”
　　“沒關係，我心裡有他就可以了。”
　　如此溫柔繾綣的楚公子，讓白靈一時間怔了神。人類的情話總是這般好聽，讓人傻傻的就把一顆心交了出去。白靈不希望師弟走他的老路，卻又軟下了心腸，期待著赤翎能得到屬意於自己的東西。
　　“現在怎麽不說人妖殊途了。”白大師兄揶揄他一句，兀自笑道：“我當初真不應該讓他假扮夏姑娘，替人作嫁。”
　　“別這樣，這件事情我還沒有謝過師兄你呢！”好看的桃花眼彎起來，楚瀟笑得神采飛揚，然後又一本正經的說：“雖然人妖殊途，但是還有一句話叫做殊途同歸。不過既然認定了，又何必在乎他到底是個什麽身份呢……”
　　白靈微微一歎，眼底間沈澱著某種不知名的情緒。
　　“你說得真好。可你現在怕是也算不得什麽人了，赤翎將他的靈丹給了你，你還不知道那意味著什麽嗎？你將擁有和妖怪同樣長的生命，你以後必須和他同生共死。你們心血相連。我告訴你，楚瀟，以後赤翎生，你生。赤翎死，你死！”
　　師兄變臉跟翻書一樣快，轉眼間感慨的話語就變成了威脅。
　　本來就該是這樣，那個真心實意為師弟著想的師兄，這樣才是他的常態。楚瀟揉了揉胸口，突然覺得不在他面前揮舞鞭子的師兄，其實還挺可愛的。
　　七七四十九天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
　　楚瀟看著猛不丁出現在自己眼前的鶴髮童顏的美貌青年，真真是大吃一驚。
　　“喲，你這是怎麽了？天天見面竟也連師傅都不認得了。這反應跟當初的紅兒還真是一樣一樣的，呆瓜。”
　　師傅在楚瀟面前晃了一晃，徑直進了屋。銀白色的長髮簡直要耀花了楚公子的眼，就像是籠罩著萬千的光芒一樣。他終於有足夠的理由相信玉靈山果然是一座仙山了，這裡的每一個人都是妙人。
　　整個玉靈山都被師傅佈置了結界，還有道士在外面守護著這裡的安全，以防有其他的小妖怪誤打誤撞地闖進來。
　　楚瀟取了最後一碗血，本該回去好好休息，卻硬是要留在這裡看著師傅做法的全過程。縱然手腳發虛，胸悶氣短，他也是希望能夠親眼看到他的小狐狸睜開眼睛來。
　　師傅的手上瑩出淡淡的光華，一顆珠子呈現於他的指尖上，通體光潤，血一般的通紅。
　　楚公子的心臟都懸在了嗓子眼。作家的話：嗯～還有5章就可以結文了……(@^_^@)～

　　靈狐（47）

　　47
　　白靈額角抽動一下，“師傅，你又拿了上仙的火琉璃。”
　　“嘖，不要亂說，這是他自願送給我的。”
　　“火琉璃吃下去可抵百年的功力，師傅，你若是早來一步，赤翎就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
　　“嘖，小白白不要怪我嘛，還不都是那個家夥害我耽擱了時辰……”
　　楚瀟懸浮著一顆心，倒是聽他們在這裡閒聊起來了，實在忍不住焦急地插嘴道：“這不是靈丹嗎？”
　　“呆瓜，靈丹在這裡呢。”
　　師傅說著，左手間忽的迸發出強烈的白光來，楚瀟眯了下眼睛，隨著光芒的減弱，竟是看不出有任何的東西來。只是看到那白色的光芒一點點的上升著，帶給人十分溫暖的感覺。他忽然領悟過來，不是沒有東西，而是從根本上是透明的！
　　不沾染任何的顏色，最最純粹的透明。
　　他那一碗血還在桌上，楚瀟疑惑著師傅為何一直沒有動它。卻見現在，它自主地匯成一條血柱，如同被什麽力量牽引著一樣，匯入半空中的靈丹之中，一點點吸納，融合，在其周身都閃現出淡淡的紅暈。一顆透明的靈丹，內裡綻放著紅色，外面被柔和的白光籠罩，這副情景，實在是好看極了。
　　那紅色淡了些，便化為淺粉。師傅催動功力讓手中的火琉璃也升了起來。兩顆珠子相映成輝，慢慢的旋轉著，各自閃耀著各自的色彩。
　　師傅雖然常年雲遊在外，但對他的兩個狐妖徒弟也是極為心疼的。此次因為算錯了時辰而未能及時趕回護住赤翎周全，面上不說，心裡也存著一絲自責，所以不僅要將他救回來，還要將最好的也給他。
　　越來越盛的光芒似乎要衝破屋子，半空中的兩顆靈珠漸漸重合在一起，又漸漸分隔成兩顆。師傅雙手合十，口中也是在不停地念著什麽。這樣一副景象簡直要讓人看呆了眼睛，可臥在竹床上的小狐狸依舊是未動絲毫。終於，那兩顆珠子像是找准了主人似的，在師傅法術的催動下，一先一後，緩緩地進入了小狐狸的身體裡面。
　　一時間，炙熱的光芒完全要灼傷人的眼睛！
　　楚瀟欲抬手遮擋，卻又死死地盯住了小狐狸所在的位置，待到光芒弱下來，他的眼睛也變得紅通通的。
　　噗通。
　　噗通。
　　楚公子只能揪著自己的胸口，才能強行壓下那紊亂的心跳。他真怕那一點點的強音，就將這副安靜無虞的場景破壞殆盡。
　　一道淡淡的血氣在小狐狸身上遊移。看不出它的具體形態，卻如行雲流水般的從頭滑至尾，慢慢地籠罩住了他的全身。
　　小狐狸暖黃色的皮毛都因此被映照成了淡紅色。
　　師傅一直在一旁定睛地看著，直到這房間裡所有的光芒都消失無蹤，這才上前去將床榻上的小狐狸抱在了懷裡。
　　“師傅……”
　　“噓。”
　　師傅豎起一根手指在唇邊，示意楚瀟噤聲。然後溫柔地去搔小狐狸的皮毛，眼底間盈著一抹笑意道：“紅兒，乖徒弟，快睜開眼睛來。”
　　白靈也在他身旁蹲了下來，捏了捏小狐狸的尖耳朵，“師傅，你別叫他紅兒，他不滿這個稱呼很久了，就是不敢跟你說。”
　　“嘖，哪有這麽叛逆的徒弟，真該好好的教訓了。”
　　他故意下手重了一點，便看見那條耷拉著的狐狸尾巴左右掃了一下。兩個人很有默契的相視笑起來，顯得楚公子就像一個局外人一樣。但楚瀟可沒功夫計較這麽多，他只是看到那條尾巴晃了一下，就瞬間從坐著的椅子上面跳了起來。
　　“小紅紅，你再不醒來我可要打屁股了哦！”
　　師傅又換了一個稱呼，叫得白靈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再看過去，就見小狐狸的眼皮抬了抬，終於睜開了一雙圓溜溜的眼睛。
　　那裡面還殘存著些許迷茫，骨碌碌地轉了一圈後，使勁抖了抖耳朵。
　　楚公子一下就呆了。
　　很難形容他現在的心情，既想哭又想笑，手抖得不成樣子，腳步停滯在那裡怎麽都邁不出去。
　　小狐狸的爪子搭在師傅的腿上，刨了兩下後，親昵地滾進了師傅的懷抱裡面。師傅爽朗地笑出聲來，逗弄兩下，小狐狸便發出舒服的“嗚嗚”聲。白靈看不過去，用手指去戳他的鼻子，卻不料小狐狸整張臉都蹭了過來，整個身子都蹭到了白靈身上。
　　“真是個不讓人省心的小師弟。”白靈拍拍他的腦袋，一開口就是教訓。小狐狸嗚嗚著，仿佛十分委屈。
　　他蹭著自己的師兄，黏著自己的師傅，可就是沒有看一眼房間裡的另外一個人。
　　大概……是沒有注意到吧……
　　楚瀟按著自己的胸口，一步一步走過去，問：“可不可以……”
　　師傅會意地點了點頭，站起身來，小狐狸便靈活地躍到了地上去。
　　他看著那個在自己面前蹲下身來的人，眼睛眨了眨，停止了動作，卻在楚瀟的手將要碰到他的時候，猛然朝後退了兩步。
　　楚公子伸出的手就這麽僵立在了半空中。
　　如遭雷殛。
　　還有什麽比這副場景更刺痛人心的嗎？與之相較從心頭取血的痛似乎都算不得什麽了。一人一狐的目光相觸著，實在參不透那裡面究竟是怎樣的玄機。楚瀟微微蜷了蜷手指，難掩心痛地喚了一聲：“小赤翎……”
　　笑容苦澀。
　　這個稱呼甫一出口，就見小狐狸的身子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
　　有個名字呼之欲出。
　　那個人……
　　他生命中有一個無比重要的人……
　　小狐狸嗚嗚兩聲，猛然朝楚瀟跳過去，撲住了他的手，絨毛輕蹭，更是伸出舌頭來不停地舔弄他的掌心。
　　熟悉的，溫熱的觸感。楚瀟鼻頭一酸，大顆的淚水從眼眶中滾落下來。

　　靈狐（48）

　　48
　　“他還不知道要什麽時候才能化身人形呢……”
　　靈珠和本身的融合總是需要一些時間的，或許是幾天，或許是幾年，更甚者，幾十幾百年也是有可能的。在這其間小狐狸只能是只小狐狸，跳上跳下，膩在楚公子懷裡發出嗚嗚的聲音。
　　“沒關係，我會養著他。”
　　楚瀟這樣說。他很寵溺赤翎，一天十二個時辰，看得到小狐狸的地方就能看到我們的楚公子，就連睡覺的時候都恨不得能抱在一起。他不知道赤翎對於他的記憶還有多少，但是他喜歡與自己親近，只這一點就足以讓楚瀟心滿意足了。
　　他們有著同樣長的性命。
　　他願意等，等到他的小狐妖可以再度回過頭來甜甜地叫他“楚瀟”的那一天。
　　太陽很好，玉靈山上氣候溫潤，無風亦無雨，小狐狸慵懶地躺在楚公子大腿上曬肚皮。
　　算起來再過不久就又是年關了，楚瀟在這山上逗留許久，想來楚家大概早已是急得團團轉了。
　　楚瀟的手指搔了搔小狐狸的肚皮，見他翻過身來用鼻頭蹭他的掌心，又輕輕啃了啃楚公子的手指頭。
　　楚瀟便笑：“小赤翎，我的手指可不是桂花糕。”
　　“小赤翎，你是想吃桂花糕了嗎？”
　　“城西有一家點心鋪做得桂花糕最好，是你最喜歡吃的。以前我惹了你生氣，便買回來給你吃……”
　　楚瀟自言自語著，赤翎自是不會給他任何的回答。
　　他有時候會說起以前的一些事，但是小狐狸愣愣地看著他，一雙眼睛裡滿是迷茫。
　　正如同現在。
　　楚瀟的手一下一下地撫摸著他的背，想得是去年元宵的事。他一定是不記得了。那個燈籠，那條河，那只船……那個吃醋吃到把他一掌打飛的赤翎，那個主動請他“吃”掉自己的小狐妖……
　　怎麽會捨得忘記呢？
　　楚公子臉上掛著溫柔的笑，捏捏小狐狸的耳朵說：“等我回來，給你帶桂花糕吃好不好？”
　　小狐狸的頭頓時抬了起來。
　　那表情就像是在說──你要走？
　　縱然有千般不舍萬般不舍，楚公子也是有他的家人的，他總要回去報個平安，和父母度過一個除夕，然後去買小赤翎最喜歡的桂花糕給他帶回來。
　　他還會回來的，可是這一別，就像是隔了千山萬水似的。
　　小狐狸耷拉著耳朵縮在自己師兄的懷抱裡，眼睜睜地看著楚瀟漸行漸遠。他心裡不爽，已經好幾天都沒精神了，眼瞅著楚瀟要再也看不見了，小狐狸終於用用力掙脫了白靈的懷抱，飛快地朝那個人影奔過去。
　　“小赤翎……”楚瀟很驚訝地將他抱起來，既心酸又欣慰。
　　“小赤翎，你，你願意跟著我一起下山嗎？”
　　其實不用問也沒關係。小狐狸抓著他就不打算鬆手了，楚公子將他納在懷裡，那一刻的表情，已不足以用幸福來描述。
　　臨州城正在下雪。白茫茫的一片。小狐狸窩在楚瀟的衣襟裡，只露出一雙驚喜的眼睛。
　　楚瀟抱著他的小狐狸在家門口靜靜地站了一會兒，這才輕輕叩響了門環。
　　“少、少爺？！”
　　為他開門的小甯簡直是當場傻在那裡。
　　楚父楚母那一刻的神情只能用四個字來形容，便是喜極而泣。又激動又興奮，他們拋出一連串的問題，楚瀟只來得及回答其中的一個。
　　小狐狸窩在他懷裡就像是個暖黃色的絨球。
　　他聽見楚瀟說：“爹，娘，這便是赤翎，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是我所愛的那個小赤翎。”

　　靈狐（49）

　　49
　　楚公子說書的口才極好，真正的說書人恐怕都要因為他而少掉一碗飯吃，索性在酒樓裡面將楚公子的故事反復言說，如此幾日下來，臨州城內的街頭巷尾只怕已是人盡皆知了。
　　楚父楚母第一次聽說的時候，內心裡那叫一個驚濤駭浪啊。甚至直接揚言道要把楚公子趕出家門。第二次聽說的時候依舊是怒火沖天，說只要他敢回來，就打斷這個不孝子的腿！第三次第四次……到最後竟然只能聽著說書人的故事默默拭淚了。
　　事到如今，老兩口想得便是，只要自家兒子能夠平安歸來，無論發生什麽事情，他們也都不計較了。
　　現在楚瀟就跪在兩位老人家面前磕頭謝罪。
　　“孩兒不孝，一直以來都讓爹娘跟著操心了。孩兒今生恐怕無法婚娶，只希望能與赤翎共度一世，終身相守。孩兒但請父母成全。”
　　楚瀟弓下身子來，完完全全地將頭貼在了地面上。
　　什麽話語此刻都化作了一聲歎息。
　　赤翎歪著腦袋看了看他，小爪子搭上他的衣襟，見他完全沒有動作，哀戚戚地垂下了眼眸，最後巴望性地瞅住了楚老夫人。
　　他嗚嗚兩聲，一躍跳到了楚夫人的懷裡，埋頭蹭著，就像是在為楚公子求情一般。
　　吃齋念佛的楚夫人畢竟是心腸軟，對於時間萬物都懷抱著一種虔誠的心態，更別說還是這樣有靈性的生物。
　　她將自己兒子從地上牽起來，回想起以前廟堂裡赤翎為楚瀟跪拜祈福的樣子。
　　她說過希望兒子能找到一位可心人。
　　哪怕不娶妻，他也希望楚瀟能一心一意地跟人過一輩子。
　　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他……”楚夫人抱著小狐狸，問：“他還能恢復人形嗎？”
　　那一瞬間楚公子的眼神中迸發出最奪目的神采。
　　“會的！總有一天會的！”
　　不用說，他其實也是一直這樣堅信著的。
　　城西的桂花糕仍是一如既往的香軟甜膩，小狐狸露出一副饜足的表情，吃得滿臉都是渣滓。院子裡的紅梅開得一樹晶瑩剔透，小狐狸捧著臉瞅了瞅，沖楚瀟眨了眨眼睛。
　　楚少爺突然警醒了似的，拿過把鏟子就開始挖了起來。
　　小狐狸一直趴在一旁，略帶費解地看著他，直到他把那兩壇菊花酒給挖了出來。
　　“你這是在提醒我嗎？”楚瀟笑著，小狐狸眨眨眼，一時間有些愣了。
　　“這兩壇酒還是你為我埋下的。我那個時候一直冷落你，你還為我釀酒喝，你看看，你果然是很喜歡我呢……”
　　楚瀟目光溫柔，說起來還帶著一絲得意。過往那些一點一滴的事情，現在回想起來都是他這輩子最美好的回憶。
　　“小赤翎，來，我們來喝一杯交杯酒。”
　　兩隻杯子碰撞出清脆的響聲。自然是楚瀟自己撞的，赤翎驚奇地看著他，覺得這句話很熟悉，眼前的這個人他也很喜歡。醇香的酒氣吸引了他的嗅覺，小狐狸伸出粉紅的舌頭舔一口，已是答應了楚公子的要求。
　　然後。然後小狐狸如往常一樣迷離著眼睛趴在楚公子懷裡。
　　天地都是旋轉的。
　　楚瀟哈哈一笑，似是比他醉得更厲害。他將赤翎抱回屋裡，睡於一處，絨絨的毛貼著皮膚，真是既舒服又暖和。作家的話：還有兩章完結=v=

　　靈狐（50）

　　50
　　春風樓的老闆見到楚瀟遠遠地走過來，砰地一聲關上了大門。他的店才剛剛重修好，可不想再因為楚公子這個煞星而惹上什麽無妄之災。
　　楚瀟便憤憤然地揪了一把小狐狸的耳朵，“都是你，秦樓那一類的風月場所對我關了門也就算了，現在就連一家普通的酒樓都將我置之門外了呢。”
　　小狐狸別過臉去，一副“你活該”的驕橫表情。
　　寵壞了啊寵壞了，尾巴都翹到天上去了。
　　不過楚公子樂意，甚至還覺得滿心歡愉，誰也管不著。
　　正月裡他們又去廟裡上了一次香，小狐狸被香火的煙氣熏得一個勁兒地往楚瀟懷裡躲。楚瀟只能制止他這種“煽風點火”的動作，拍拍他的腦袋說：“別鬧。”
　　姻緣牆前面站著一對兒男女，正在交握著雙手寫字。那男子作書生打扮，眉目傳情間盡是濃情蜜意。他們回身離開，卻沒想到那女子一看到楚瀟便有些呆滯住了，目光閃爍著又看到他懷裡的小狐狸，坊間流傳說楚家的二少爺愛上了一隻狐妖，又整日和一隻狐狸形影不離。女子像是參悟了什麽，又像是沒有，最後竟盈盈地朝楚瀟施了一禮。
　　“柳郎，我們走吧。”二人重又牽起手來與之擦肩而過，楚瀟好生奇怪地多看了她兩眼，喃喃道：“無緣無故地朝我行禮做什麽？”
　　真不曉得若是此時讓他知道這便是當時要與他成親的真正新娘子，楚公子心裡會是個怎樣的滋味。
　　很顯然，楚瀟的一雙眼睛現在已經黏在他的小狐狸身上了。
　　小狐狸躍上了姻緣牆，又露出了驚奇的神情。
　　那上面有什麽呢？
　　兩枚木簽，兩個名字，一條紅線，都被深深地嵌入了牆壁之中。
　　“你還記得這裡？是啊，這也是你的傑作……可是我當時，只是覺得是你好玩，所以就陪著你玩……算了，不說了。”楚瀟跟著坐上來，目光陷入過往的回憶裡面，突然就繾綣地笑了一笑，“有的時候真的覺得你根本什麽都記得，記得我們到過的每個地點，記得我們做過的每件事，現在這副樣子，純粹是為了整我。看到我為你瘋狂的樣子，心裡一定是在偷笑呢是不是？”
　　狐狸啊，狡黠的狐狸。可是現在眼前只有一隻呆呆地聽他說話的狐狸，楚瀟戳了戳他的鼻頭，又讓他臥在了自己的膝頭。
　　“什麽時候才能再看到我化作人形的小赤翎呢？就算你化不成人形，能和我一起說說話也是好的啊……”
　　楚公子的目光裡染上了一抹憂鬱。寒風吹過一陣，他便了扯了扯衣襟細心地將小狐狸裹起來。
　　手指拂過嵌在牆壁裡的兩枚木簽，楚瀟道：“這兩個名字可是再也取不下也分不開了，小赤翎，你做的真好，我們今生今世都被系在一起了，不論如何，都一起接受風吹日曬雨淋吧……”
　　小狐狸配合著楚公子點了點頭，眼睛裡盈滿了愉快的笑意。

　　靈狐（51）完結章

　　51
　　臨州城內到處都充滿了他們的回憶，再度走過一遍，就像是將以前的事情又經歷了一次一樣。
　　但若是赤翎能化出人形來，楚公子定是樂意將這些事再做一遍的。
　　就如同他買了千百遍的桂花糕，怎樣都不會厭煩。
　　於是轉眼便又是看桃花的季節。
　　桃花林裡漫山遍野的粉紅，濃烈的香氣撲鼻而來，沁人心脾。
　　此等如人間仙境般的美景，讓楚瀟忍不住想以後。等到父母百年之後，他便和赤翎在這裡造一間竹屋，兩個人守在這桃花林中，做一對樂不思蜀的“活神仙”，想來也真是再好不過了。
　　一棵樹一棵樹的走過去，楚公子輕笑，猜測著哪棵樹下是不是又埋了一罎子好酒。
　　小狐狸在他懷裡扭來扭去，肥肥嘟嘟地沈重了許多，楚瀟樂呵呵的，便將他放下來，活動了一下自己發酸的胳膊。
　　他看到不遠處那一抹白色的身影。
　　“師兄，你怎麽也在這裡？”
　　“看桃花，不可以嗎？！”
　　“可以可以，當然可以。”楚瀟忙不迭地點著頭，狗腿至極。“只是師兄一個人看未免太……”
　　“誰說我是一個人？！”
　　楚公子的話被噎回去了。白靈瞪他一眼，又瞪他一眼，滿臉不高興的神情，突然就冷冷地“哼”了一聲，瞬間閃身消失不見。
　　楚瀟傻在了當場。然後他就看見道士雙手各舉著一支冰糖葫蘆跑了過來，“咦，人呢？”
　　見所未見的形象實在是有點好笑。
　　楚公子忍俊不禁，為他指了指白靈消失的方向。
　　一句“多謝”道得那叫一個沒誠意。
　　他們都走了，就又只剩下他和小狐狸。咦？小狐狸呢？楚瀟定睛一看，這才發現他的赤翎竟然不見了。
　　楚公子心慌意亂，登時驚出一身冷汗來。
　　“赤翎──赤翎──”
　　他在偌大的桃花林裡尋找著，為了一隻暖黃色的小狐狸，其他的人都化作了虛無的場景。
　　粉紅色的桃花飄灑下來，像是有心靈感應一般，楚瀟在一棵樹下猛然停下了他慌亂不堪的腳步。
　　此刻只有他們兩個人。
　　沒錯，是人。
　　少年站在一樹桃花之下，手裡捧著一壇酒回過身來，烏黑明亮的眼睛靈動地眨著，凝望著那個前來找尋他的人，終於甜甜地笑了一聲。
　　“楚瀟……”作家的話：完結撒花！*★,°*:.☆\(￣▽￣)/$:*.°★* 。感謝大家的支持！望RP大漲！o((≥▽≤o)